跪拜的人在火焰的映衬下变得模糊。
……
沅淮盯着铃铛晃荡的弧度,记忆中的人越发的清晰了。
她的名字刻在玉石上,埋在山神庙中。
她叫,逐期。
众神陨,无根之地,万物生。
明禾的第一个信徒又是谁。
*
沅淮抬头对上了侧上位置,趴在栏杆上低头对着自己笑的葫葫。
还有她身旁的——明淮,以及她手上那在风中摇曳的络子。
葫葫踩在凳子上,露出了整个肩头,她眉眼弯弯:“姐姐~”
明禾单手扶着葫葫的身子,问:“上来么?”
沅淮没回答,只是问葫葫:“你跑回来的速度倒是快。”
“有近路呀。”葫葫心情很好,她的声音也染上了快乐的情绪。
“果然是你。”
沅淮的嗓音冷冷的,浇灭了葫葫眼中的愉快。
葫葫瞬间捂住嘴巴,偏头向明禾求救。
她只是偷偷地,悄悄地,跟了一小段路嘛。
也不过是,没有听到那一声“出来”而已嘛。
怪……那些芦苇!
它们太高,挡住了姐姐的声音。
沅淮收回抬起的视线,往身侧楼梯走,上去时,明禾身边的葫葫已经逃走了。
连矮凳都没留下。
跑得干干净净。
“腿短跑得倒快。”
沅淮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明禾只拿起手中的络子要将它挂上。
却被沅淮捏住了香囊,制止了动作。
明禾没动,偏头看向她,眼底漏出一丝疑惑。
“祈愿灯,你写了什么?”她也没松手,指间的香囊鼓鼓的,还带着清香。
明禾垂眸不语,手中的络子被她拽着,挂不上去。
她们沉默着,许是这姿势太傻,明禾叹息妥协:“愿从事于无谬。”
沅淮眸光一晃,追问道:“你后悔过?”
又是沉默。
明禾松开了手,编织精细的络子垂了下去,贴在沅淮手背上。
明禾直视她,一眼便能望见沅淮眼中的倒影。
在一片张灯结彩的欢庆中,她的声线依旧像冷泉上飘着的碎雪:“公平些,换我来问。”
沅淮定定地盯着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你呢,灯上写了什么。”
她们之间不过一尺距离,足够让沅淮在喧嚣中听清。
沅淮把玩着手中的香囊,语气轻飘飘的,不太认真的回答。
“自然是我的心愿。”
明禾轻叹,侧目看向被蹂躏的香囊,伸出手停在了沅淮的手指间,一点一点地拨开。
她们的手指相互碰触,温与凉传递着,明禾突然道:“耍赖。”
沅淮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指拨开,香囊回到了明禾手中。
紧接着,络子被挂了上去。
可依旧没逃脱沅淮的魔爪。
沅淮弹了一下香囊,看着它颤悠的流苏,问:“轮到你了,后悔之事是什么?”
明禾张了张口:“自……”
爆竹声响了,欢呼声,嬉笑声,夹杂在其中,映着天边日沉西山之景。
一点碎雪被热焰融化。
没有了灵力,她听不清明禾在讲什么。
持久的炮竹声渐渐消失,秋采与澜婷的声音从底下响起:“沅淮,明淮。可以准备放灯了。”
沅淮侧身离开,只留下句:“无趣。”
她虽听不清,但看得懂唇语。
——自是令我心生悔意的事情。
拿她的话来搪塞她,无趣至极。
学舌的灵兽,就该消失。
灯陆陆续续飞到半空时,天色彻底沉了下来,夜空如画布,点着繁星。
炮仗的火药味儿散去后,院子的上空又被汹涌的饭香包围。
蔡蔡咽下口中的食物,指着笼屉内的向沅淮推荐:“这个小汤包好吃!”
沅淮示意他看向另一道:“那个呢。”
蔡蔡见她好奇,立马夹了个送到口中,他皱着张脸,嚼嚼后点评:“有点酸,但是、很开胃~”
沅淮没有动筷,蔡蔡却难掩分享美食的兴致。
于是……
饭桌上,沅淮瞧哪儿,蔡蔡便夹到哪儿。
或许他内心深处始终坚信,蔡头与他一样是个不挑食的。
总之,指哪儿打哪儿。
明禾静坐着,围观她们之间那诡异的和谐。
祟神,不会受制于往生花。
可沅淮很久没有用灵力了,是因为如今山神的身份吗?
可,她已在洞虚之上,为何会受限。
沅淮不会放过寻乐的机会,故意的么。
而且,由她催动的往生花,滓魔血应当失去了控制幻境的能力。
但,长晔的气息,很微弱。
他,被往生花选中了么。
沅淮与蔡蔡之间的游戏还在继续,蔡蔡在征得全桌人的同意后,对着浓油赤酱的肘子下了手。
她们觉着油腻糊嘴不想碰,可蔡蔡却爱得很。
葫葫还在旁边夸蔡蔡,拍马屁的话就像倾泻的酒水,蔡蔡啃得更起劲了。
趁着没人注意,葫葫还凑上去咬了一口,浓稠的酱汁糊在她的嘴巴上。
见她没再继续偷吃,怜月才移开视线,装作不知的模样。
秋采也看见了,这两个不怕积食,还有一个瞧着要成仙。
竟是一口也没碰。
她问道:“一日未食,不饿么?”
沅淮跟前的碗筷洁净,摆得齐整,她答:“不饿。”
她自诞生以来,便无需进食。
为什么会饿?
沅淮没问,她所知的大部分人都需要进食。
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