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最近的路上留着独属于家畜的痕迹,沅淮有些嫌弃,所以她们特地绕了路,来得晚了些。
王家的院门也敞着,里头热闹极了。
院中的人,他们大多穿着襜衣,前头还有一男一女在吵嘴。
大锅前,拿着勺的女子声音清脆:“都说了这道菜我来,你作甚非掺和一脚。”
旁边站着的男人有些委屈:“我帮你嘛。”
“走走走,离远些。你帮什么?只顾着给自己匀零嘴。”
“哎,这么多人呢。”男人嘟囔着,还是听话地往后站了站。
挽着发髻的女子推了男人一把,不耐烦道:“别的地儿帮忙去。”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小声抱怨:“往常让你做顿饭可是难请得很。”
另一头冒出来个身着靛蓝色衣裳的男子,控诉道:“姊兄,往常也不是你做的饭。明明是你俩一齐磋磨我。”
男人咳嗽一声:“有你什么事,你也走。”
他们拌着嘴,院中的做活儿的人却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忙着自己活儿,就当看了场戏。
照影与明禾去送礼了,只余沅淮一人。
“身子好些了?”秋采走近,问她。
沅淮没有直接回她,也没有从她语气中察觉到什么恶意。
从前,这样问的人,只会可惜她还活着。
沅淮看向她眼底的关怀,颔首回应。
她那短暂的停顿,让秋采瞬间明白是澜婷唬了她,说什么沅淮身子难受,晚些来,她还忧心了一瞬呢。
她瞥了眼沅淮两手空空的模样,嗔了句:“懒蛋。”
沅淮看着她转身就走的模样,歪头疑惑:“她在说我?”
已经从里屋出来的照影目睹了全过程,她快步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彤彤的鸡蛋,开口道:“说它呢。吃不?”
沅淮“哦”了一声。
她又回:“不要。”
照影小小地呼了一口气,她收回鸡蛋,顺着沅淮的目光看去。
房檐下,有人在挂灯笼。
新房起,福气来,这是一桩喜事,自然会更重视一些。
明禾被拉着去做绦子。
先前抱怨自己挨了磋磨的男人也在其中。
他将绳子递给明禾,问她会打吗。
赤红的绳子在她手中,明禾手指修长,红绳在她指间纠缠翻飞。
男人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明禾的动作,干脆利落,漂亮极了。
明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声道:“会一点。”
她将手中那个络子递给身旁缃色缎子编发的姑娘,瞧着年纪不大。
接过络子的姑娘扬着笑脸,冲男人揶揄道:“你先前还得意呢,现在怎么样,输了吧。”
男人取了几根绳儿,不服气:“我会得多着呢。”
“渔猎没你可不行,顶梁柱啊。”
止不住的笑藏在话中。
“你又提!”男人气得声音劈了叉。
“行行行。”缃色飘带随着小姑娘点头的动作晃悠着,她还是没憋住笑,“我不提了。”
旁观的明禾等她们说完话,才问:“所有人都在这儿吗?”
小姑娘鹅蛋脸上还漾着笑,喜气洋洋的模样,她回:“没呢,好些人捕鱼去了。”
她虽打着趣儿,手上动作却也没停。
几种草药被塞进了香囊内,再配上她们做好的络子,放在了旁边的竹盘上。
“渔猎……哎呀。”
陪着沅淮一块儿看戏的照影,她也想了起来。
沅淮将视线从安静打着络子的明禾身上转到她脸上。
“王临他先前跟着去帮忙,正得意着呢,就被大鱼拖下了水。”照影讲着,也露着笑,“最后还是被另一艘船的人连着其他鱼虾一块儿网上来的。”
“拖他下水的鱼许是为了泄愤,连着网兜一块儿上来的时候,鱼尾压着他的脸扑腾不停,都红了呢。”
照影说罢,又提了嘴:“后来,他不让我们再聊,说有损他英姿。”
照影倒不怕沅淮说出去,村中除了牙牙学语的稚儿,也没什么人不知道这桩事儿的。
后头的屋子里有人喊她,照影应了一声,她正打算走,想了想还是将鸡蛋塞给了沅淮:“好歹是点儿吃的,饿了吃啊。我去帮忙了。”
照影完全忽略了沅淮是个闲人的事,她又嘱咐了句:“左侧里屋,累了去那儿歇着。”
沅淮身旁彻底空了,院中依旧是那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环视后,没有发现长晔的踪迹。
没进来么?
沅淮出了门,一路向着村子外头走去。
芦苇荡与先前肆意横生的模样不同,有条小路被清理出来,在其中蜿蜒。
渔船都靠在岸边,他们满载而归。船中人面上都洋溢着笑。
鱼腥味很重,带着水迹一路蜿蜒进了村子。
沅淮站得远了,她没有灵力,任由浓重的腥气粘在芦苇上,弥漫着,很难闻。
她眼底的情绪越发淡了,有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被挡在了脑外,却将不愉快缓缓递了进来。
“行了,别躲了。”沅淮回身对着某处方向说道。
芦苇丛动了动,里头的人没出来。
葫葫蹲着没动,她玩儿捉迷藏的时候就被诈出来过,这次她可学聪明了。
沅淮颇有些无言地纵览芦苇丛中那团明艳的色彩。
葫葫双手抓着芦苇杆,许久不曾听见声音,她小心抬头,却只能望见一堆芦花飘摇。
她瞬间起身,还是看不见人。
“哎?姐姐呢?”她困惑出声。
葫葫往外跑,她刚才看见了沅淮看向渔船,她以为沅淮去了湖边。
但,那儿空无一人。
*
而沅淮则是回到了院子里,她一眼便看见先前打络子的人都散了。
那儿收拾干净后,全换上了圆桌,圆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