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过后,阿桑已小有所成,雁灵这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启程回漠北。
经此半年的磨砺,他发现自己不再害怕山中的毒瘴及蛇蝎,当日横着进魍魉岩的他,如今要离开此地,虽仍有不适之感,但尚可以自行走出山谷。
他隐晦地问过雁灵,他人是否也会如此逐渐习惯这块地方,彼时雁灵指尖正玩着一条破壳没多久的小风蛇,听闻阿桑的话,她的回答是绝无可能。
这一路都很顺利,天气晴朗,也无骇人的沙暴。
行至半路时,雁灵却缓下了脚步,神色有些难看。她的心头逐渐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是靠近漠里越是强烈,甚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阿桑马儿在进魍魉岩时就死了,所以暂时是由夤夜带他们回来,雁灵一番思忖后,还是决定先带阿桑去飞鹰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儿。
飞鹰城是个小城,在木拓附近,大小和雪牧城差不多,但胜在离木拓近,落脚休息的人多,所以还算繁荣。
刚到城门口,雁灵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长日高悬,正值白昼,城中却门户紧闭,连酒馆都不曾开门。阿桑也感觉到诡异之处,当下警惕了起来。
“喂!”
忽地,从高处传来一个刻意压低了许多的声音,雁灵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从身侧的酒馆里传来的。
雁灵微微抬头,那个酒馆墙上高处的方窗里探出半个脑袋,神色紧张地喊着她。
“快进来!赶快先进来!他们要来了!”那中年男子很是焦急。
雁灵也不拖拉,直接翻身下马。酒馆的门很快便打开了,那个中年男子赶忙把雁灵和阿桑拉了进来,随后又将夤夜牵了进来,在确认外头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后,他飞速关门,上门闩。
夤夜一进来便卧在地上,像是怕给人添麻烦一般。雁灵顺了顺夤夜的鬃毛,随后打量起一眼酒馆内部,男人回到桌边提起茶壶猛灌了几口茶水,像是被刚才自己的举动吓得不轻。
“阿叔,这边发生什么事了?”阿桑瞧见他紧张的模样,先开口问道。
那男人放下茶壶,吐出一口气,压着声音说到:“你们从哪边回来的?西肃大乱了你不晓得嘛?”
雁灵闻言,抚着夤夜的手一顿。
那男人见雁灵和阿桑都没有反应,一副有些茫然的样子,便继续说到:“中陵的军队打过来啦!连鬼骑都被召回王城去守城了,我们这些个小城没办法,只能关起门来自保。”男人叹了口气,“我们这儿昨个还见着两个中陵人骑着马在城里晃悠,我听楼上那些被困在这儿的外来人说,中陵军队已经在漠北那一片驻扎了。”
听闻漠北,雁灵再也待不住了。
她拉着夤夜便想往门外走,那男人一看雁灵的举动,可是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想拉住雁灵,却被阿桑拦了下来。
“谢谢阿叔,但我们得走了,家兄家姐还在雪牧城,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阿桑道。
看着雁灵和阿桑执拗要走,那男人气得一跺脚:“哎呀,你们两个小崽子回去能干啥呀?要是进了城迎面碰上那中陵军,你们要如何?”男人觉得这般说话太直白,便顿了顿,委婉地安慰道,“说不准你们家人已经逃到别的城中,你们这般回去不是撞了个空?”
“我必须回去。”雁灵终于出声,她一手拽紧夤夜的缰绳,一手紧握无间,眼底阴翳得可怕。
那男人看见了雁灵手中的刀,当下也晓得眼前这全身裹在黑色长袍里的人并非什么软弱可欺之人,他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囊。
“这是我用迷目草烧出的粉末,本想着若那些不知好歹的中陵人进来,我就假意给他们送酒,在酒里放些料。”男人道,“现如今西肃不太平了,你们这又自投狼穴,这包粉末便给你们使吧。”
阿桑一愣,似乎对眼前这个浑身充满善意的男人感到意外。
说起来,自他来到漠里后,他随着雁灵走过的那些城池、见过的那些商人都带着狡猾与算计,只有这个男人,同雪牧城的人们一般,既敦厚又善良。
那男人见两人没有动作,便强行把那布囊塞入阿桑的手中。雁灵抿了抿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反手丢给男人。
“这里边装着风蛇牙尖的毒液,就当作那迷目草的回礼吧。”
说罢,雁灵牵着夤夜出了门,阿桑将布囊收起,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