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灵的一番话于阿桑而言可以说是受益颇深。
正当他在忖度咀嚼这些话语时,雁灵收了匕首,拾起一边的树枝。
“正好,你来切身体会一下所谓的时机。”雁灵起身,挥枝指向阿桑,“不用怕那些刀剑会伤到我,若能碰到我分毫,我们就可以回雪牧了。”
阿桑一哽。
这样的地狱训练在那之后又持续了四个多月。
因为这近半年的时间里都在疯狂训练的缘故,阿桑眼见着长高了不少,原先只刚好到雁灵的胸口,如今头顶倒是能碰上雁灵的下巴。
他的头发也长了许多,原先凌乱的、无法束起的碎发,现在已经垂在肩上,雁灵寻了几根细绳,将他的碎发扎成一股一股同麦穗一般的小辫子。当时从雪牧救起他,又为他清洗干净后,才发现他生得很是好看,有种野性的美感,扎了头发后更显利落,如枭视狼顾。
半年的时间并没有白费,阿桑的成长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和雁灵真刀实剑的也能打上十来回合,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这一日的清早,雁灵将阿桑从睡梦中摇醒。
“阿丽?”阿桑揉了揉蒙眬的睡眼,问道,“要开始训练了吗?”
雁灵将月刀搁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今日上山,上次那只黑熊伤了你,离开前,我要你亲手讨回来。”
阿桑瞬间困意全无。
来魍魉岩的第二周,他们带来的干粮就吃得干净见底,后来的数月里,雁灵每隔几日便会带着阿桑翻过山谷,在南昆境内的禁山里猎上几只飞禽野兔,采些野果野菜来果腹,若遇到禁地中的猛兽,雁灵便将阿桑丢出去实战,待阿桑抵抗不住时才出手将他救下。
对于阿桑来说,打猎也是磨炼的一种方式。他随着雁灵,学会隐匿自己的声息,山间时有野鹿与山羊,阿桑逐渐可以做到找准时机,以短刺将其一刀毙命。
有一次,雁灵为了教会他藏匿,一连几日直接宿在了南昆的山林禁地里。一开始,一切都同往常一般顺利,阿桑甚至会疑惑,这般静谧的林子为何会成为南昆一个有去无回的禁地——直到雁灵带着他进入腹地之中。
那是他头一次见到那般可怖的猛兽,它生着漆黑的长毛,四脚着地便比成年男子还要高,它会模仿人类,将进入腹地狩猎的人骗到自己的地盘,然后杀死、吃掉。
那熊极为狡诈,雁灵和阿桑当日误入它的地盘,恰好看见它在吞食人类,大约是当久了猎手,头一次见自己的同类变成猎物,阿桑的脸色十分难看,雁灵见状,便带着阿桑暗暗离开了。
万万没有想到,那熊却循着气味找了过来,趁夜偷袭了他们。
熊的力量极为暴虐,阿桑根本不是它的对手,与它搏斗了一阵,险些被它一掌拍死。
见阿桑遇险,雁灵这才拔刀。雁灵与阿桑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无间出鞘的瞬间,嗡鸣声锐如金蝉振翅,熊极为愤恨地咆哮了一声,转头逃走了。
最后,阿桑是被雁灵背回去的,他一直没有想通雁灵为何就那般放任黑熊离开。时至今日,他听闻雁灵的话语,才忽地恍悟过来。
他们再次翻过了魍魉岩,来到南昆禁地的密林腹地。
那只熊比起他们上一次遇见时要瘦了许多,近日来没有人踏足此地,它难以捕捉到食物,一连饿了许久。它闻到了阿桑的气味,再见阿桑时,它的嘴角挂着涎液,眼睛绿得发光,不断发出低吼。
“这一次我不会帮你。”雁灵抱着刀倚在树边,平静地说到,“那一日我在雪牧城中救了你,若你今日死在这,我便当你是将那条命还了回来。”
“是,阿丽。”
阿桑双手握着月刀,迎着那黑熊砍了过去。
在经历与雁灵如地狱一般的对练后,阿桑感觉黑熊明显没有先前那般厉害,它的力气虽大,但是动作不算灵活。他挥舞着月刀闪跃其中,找准时机后翻到它的后背之上,用月刀绞断了它的粗壮的脖颈。
黑熊的头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雁灵脚边,那比成年男子还要高的、小山一般的身体轰然倒下,扬起一阵尘土。阿桑绞断熊脖子时,血喷溅了他满脸满身,此时他像是从血河里爬出来一般,很是狼狈。
他收起月刀,抬头望向雁灵所在的地方,只见雁灵沐浴在穿林的秋日暖阳下,像一幅温柔缱绻的画。
“阿丽。”
“这一次,你学到了什么?”她问道。
“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活下去。”阿桑走到雁灵身前,认真回道:“最坚硬的,一定是我手中之刃。”
说罢,阿桑跪在地上,双手交覆额前,朝着雁灵拜了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吧。”雁灵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我们回雪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