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侍卫报告夫差,一切准备妥当。
“范蠡呢?”夫差状似不经意地问。
“范蠡?”侍卫有点不清楚夫差的意思,“范蠡已经早早起来,在外面候着了。”
夫差这才安下心来。
用过早膳,各路诸侯互相告别。
这一早上,范蠡依然礼仪有度,带着夫差摆平了盟会最后的麻烦,只是谁都看的出来,他的气色并不好。
夫差是睡了一夜好觉,可这一夜的范蠡,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夫差就这么一直跟随着范蠡的指引,与这位诸侯应酬,与那位诸侯告别,走完最后的过场。
这一番告别中,夫差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那个年轻的卫王。
那个卫王是来了,而且春光满面,但那位弥子瑕却没有出现,寒暄中,卫王大大方方地说,弥将军或是昨夜喝的多了,身体不适,还在帐中歇息。
各诸侯了然的神色,夫差第一次看懂了。
夫差看了眼范蠡,发现范蠡依然如常,似乎并没有明了诸侯们神色中的深意。
而后,各路诸侯辞别返程,范蠡与夫差同乘一车,勾践驾车。
马车晃晃荡荡地在林间行进。夫差春风满面地端坐在车子正中,紧盯着贴着车门坐着的有点萎靡的范蠡,只不过拥抱过这个人而已,却好像这个人已经完全属于他了。
“怎么?昨夜没睡好?”
夫差对昨夜的事情绝口不提,他不提,范蠡也没什么可说的。
“谢大王关心,昨夜露更风重,难以安眠。”
“也是,那卫国的弥子弥不就没有睡好。”
范蠡奇怪地瞥了夫差一眼。
“不过,”夫差轻轻一笑,“寡人睡的很好。”
范蠡握紧了拳头,这个细微的动作,夫差却完全收尽眼中。
夫差不再调侃他,乖乖道,“或许是因为,寡人昨夜醉的厉害吧。”
马车继续晃荡着,悠悠向吴国驶去。
而车中的两人,都不再言语,却各有各的心思。车内气氛一时诡异而暧昧,范蠡只能闭上眼睛假寐,对一切视而不见,但想及昨夜,颈间、耳根却不自禁地泛起了红晕。
夫差虚眯着眼睛,视线一点也舍不得从范蠡的身上移开,这只有两人的空间,于他而言十分难得,好在,还有漫长的旅途可以让他尽情享受。
让他思考,如何步步为营。
走了不知多久,会盟大营的车马喧嚣逐渐远去,马车突然一停,前方一些絮絮人语和些微的喧躁。
夫差与范蠡同时睁开眼睛。
“外面何事?”夫差问道。
勾践在车帘外面答道,“禀告大王,前方的路被断倒的树木挡住了。”
断倒的树木?
范蠡眉头轻皱。
近日来风和日丽,林中的大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断倒?
此路来时还畅通无阻,不过两日工夫,就倒了一棵大树?
范蠡回头望了夫差一眼,夫差先前眼中的暧昧早已消失的干净,换而代之的,是清醒与锐利。
“大王,范蠡愿代大王去察看清楚。”
夫差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道,“不准!”
范蠡一愣,却立刻明白了夫差与他同样的担心。
正待还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清晰的破空之响,范蠡大呼一声“小心!”,将勾践拽进车内,只听“哆”的一声,勾践先前的位置上正落了一箭,箭身还在因强大的冲力兀自震动不已。
几乎同时,乱箭从四面八方直射而来,紧接着是外面卫兵的一阵阵惨叫声,和沮鞑声嘶力竭的指挥声。
“保护大王!”
“保护大王!”
夫差、范蠡和勾践三人挤在车中,车窗时不时射入箭矢,被夫差与范蠡挡开,而车壁也早已被乱箭插的千疮百孔。
范蠡随手拔下一只箭,飞快打量一眼:并非他所知晓的任一诸侯国的制式兵器。
夫差与范蠡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似已知道对方的打算:外面情况未知,对方人数亦未知,箭虽非制式兵器,但瞧着箭的数量与做工,也绝不是什么寻常土匪,对方只怕真的是有备而来,如果在车中坐以待毙,只怕是死路一条,必须冲杀出去。
两人确认了眼神后,范蠡下意识将勾践一护,与夫差骤然起身,朝着沮鞑护卫的那一面车壁使劲一踹,车身诧然翻倒,待车壁着地稳当后,厚厚的车底便为他们挡住了一面箭矢的攻击,不至像方才那样四面受敌。
翻倒的车壁压上了死去士兵的尸体,范蠡从车窗中摸出一把刀和一柄戟,将刀递给勾践。夫差踏着车窗走上前一步,拔出随身佩剑,飞起一脚,踹飞了车顶,骤然一箭射入,被他一剑挥开,冲了出去。
范蠡对勾践道,“大王,跟紧我。”
说罢,一戟挥开数箭,带着勾践也冲了出去。
只见,车外,早已横尸无数。
吴军死伤惨重之下,敌人却还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