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伍子胥此时才姗姗来迟,一身冷汗地护在夫差身前,愤然道,“敢向大王动手!大王,今天就应该杀了他!”
“大王,我王真的是无心的!”范蠡急忙辩解,一脸焦急地俯身在地道。
夫差听罢,双目一犀,拨开伍子胥的遮挡,质问道,“你说谁没心啊!”
范蠡略一滞,抬眼望了夫差一下,又赶紧俯下头,沉沉道,“大王,是勾践。”
夫差挑眉笑道,“说的好,只有我是大王,他不是!范蠡,你最好给我记清楚!”
勾践现在只是本王脚下的一条狗!范蠡,你看清楚!他不配你为他心痛!
范蠡听罢,默不作声,只是身子俯地更低了。
躲在一旁的伯嚭此时插言笑道,“看来,范蠡也学乖了。”
伯嚭的话听在夫差耳中极其受用,夫差脸色缓和,只是视线紧紧盯着范蠡,语气也沉稳了许多,“这次就算了,如果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
“大王!……”伍子胥不满地阻止道。
“寡人命令已下!”夫差断然喝道,“你要寡人做个朝令夕改的昏君么!”
“多谢大王!”范蠡慌忙拜谢,将此事作实。
夫差就这么注视着范蠡与合仪一起将尚未苏醒的勾践搀扶出帐,他望着那副瘦削的背影,想到刚才范蠡阻止勾践的那一幕。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蠡身形已动,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一切,知道勾践将要做什么一样。他时刻注视着勾践,理解并重视着勾践,所以别人瞧不出勾践要做什么,他却瞧得出。
在范蠡的心中眼中,恐怕都是勾践的安危吧!
勾践这废物,明明是他的手下败将,但他却能获得范蠡全心全意的关注与维护。
这真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而这样的勾践,更是让他极度地讨厌、憎恶和痛恨。
但,若是能让范蠡,让他像注视着勾践一样,注视着自己……恐怕世上的君王,没有几个能抵御得了像范蠡一样的臣子吧。
夫差那暗了几分的眼中,又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勾践已经没有了子嗣,越国没有了将来,范蠡,究竟什么时候能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呢?
范蠡和合仪焦急地等待着勾践清醒。
过了半晌,躺在地上的勾践表情紧张,像是做了一场恶梦,突然大喊着“鹿郢”的名字,睁开了眼睛。
“大王,刚才范蠡是一时情急!”范蠡跪拜道。
勾践一把抓住范蠡喊道,“范蠡,饼,饼!范蠡,饼给我,饼给我!”
“大王!”范蠡担心道,慌忙从怀中取出那只肮脏的饼。
勾践抢到手中,也不管饼上的泥土是否去除干净,直接狼吞虎咽般塞进嘴里,边吃,边呓语似的说,“我不会死,我不会死,夫差不死,我也不死,夫差不死,我也不死……”
“大王,王儿他,大王……”合仪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鹿郢还在,他还在,”勾践哽咽着,和着自己的眼泪将肮脏而干碎的饼渣硬咽了下去,“他永远在我们的心里……夫人,为了我们的孩儿,我们可怜的孩儿,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大王——”合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范蠡!”勾践满脸泥水,热泪纵横道,“范蠡,你一定要保全我的命,一定要,拜托了!”
“我不能死!我要给我的孩儿报仇!我要复国!我没有指望了,我没有指望了!”
范蠡也哽咽道,“大王,范蠡保证,范蠡绝不会让大王死在范蠡的前面。太子,不会白白牺牲的……”
范蠡语音未落,勾践突然栽倒在范蠡的怀边,干呕着,将方才硬咽下去的碎饼又吐出来。
“大王!”范蠡和合仪都惊叫道。
但呕吐反应过去后,勾践又将那吐出的碎饼拾起,重又咽进嘴里。
范蠡看着勾践如此,心痛万分。但,大王,毕竟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