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听着少年粗粝沙哑的声音,她想到了跟这个孩子的初遇。
那时她已经刚生出灵智,化作人身,草垛里有个晕倒的男孩,当初他一个人在秘境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瘦,命数将近,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姐姐。”
灼华用桃枝怼着公仲清往旁边去:“别叫了,你真的很烦。”
“你答应做我姐姐我就不烦你了。”
“额,滚。”灼华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公仲清盘腿坐在旁边,随手拔了一根草吃。
灼华转头看他:“你好歹是个世家弟子,出来历练家里没给干粮吗?”
“给了,吃完了,迷路了,出不去。”说完公仲清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你信吗?”
“......”
灼华没理他,公仲清探头过去看,发现是睡着了。
“在家里的时候,我娘也不让我叫她,我也想她了。”
旁边的灼华慢慢睁开眼,过了一会儿又合上了,像是熟睡。
“姐姐。”
灼华抱着他的手渐渐收紧,豆大的泪珠铺了满脸:“我只是一株桃树,刚开始我不习惯你叫我姐姐,后来慢慢习惯了,我不想你死,你活下来当我一辈子的弟弟。”
忘尘掏出帕子塞给灼华,看着她:“他命不该绝,天命如此。”
破妄示意忘尘可以开始了,二人的内息已趋于稳定。
桃源的生机正在消散,忘尘需要抓紧时间提出灼华体内的神力。
忘尘反手在悬光上抹开一道口子,精血凝成一滴游向灼华,带出一丝金色的灵絮,灼华忍不住呕出一口黑血,内府灵力不受压制开始暴动,用力冲撞濒临破损的筋脉。
枯树前的人碑从下往上开始坍塌碎裂,掉出一颗金色小球。
忘尘捡起小球喂给公仲清,里面是长罹留给他的转机。
皮肉开始脱落,血淋淋地看不清人形,忘尘垂着头看不清神色:“不用担心,他不会死。”
手中残魂灼热发烫,忘尘拽着破妄:“我们该走了,留他们在这里休养。”
“你怎么样了?
忘尘回来之后发了两天高烧,破妄不许别人进来打扰,长春面上不显,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蛇轩平日里胆子大,对上破妄就不敢造次。
房间荡出微弱灵力,破妄设下结界。
忘尘吸收了残魂,混乱的记忆和法力一股脑地往体内涌。
破妄扶起爬到地上的忘尘,他浑身烫得像烧红的铁,眼睛眯成一条缝,空洞地对着漆木床顶。
头发慢慢长到腰际,忘尘的面孔褪去青涩,变得跟在幻境时一模一样。
“长罹。”
破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做没听见。
“我骨头断了。”
“哪里?”破妄慢慢放平忘尘,检查他哪儿的骨头断了。
忘尘迷迷糊糊抓着破妄放在自己身上的手:“靠,你居然砍我。”
破妄:“......”
长春跟蛇轩等在院子里,恨不得给自己身上安个龟壳。
忘尘睁开眼,掀开被子:“行了,可以放他们进来了。”
破妄放下茶杯,挥手收回了结界。
“出来了!”长春冲进屋子里和忘尘面面相觑:“不是,哥们儿你谁?”
忘尘把头发挽到背后,看着长春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仔细看眼前人,长春皱着脸:“忘尘?”
“不是,你咋突然长大了的?”
忘尘刚醒,浑身酸痛,伸了个懒腰:“想长就长了呗。”
“嗤,”长春叉着腰:“对对对,你都是几百年的老鬼了,想长就长呗。”
破妄没兴趣听他俩说话,摆摆手走了。
看着他走远,忘尘招手叫长春过来:“我们不在这几天,这延城有什么动静?”
长春正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们走了三天,前天晚上公仲氏与其他两家密谈,延城修士众多,他们遮掩得很好,只是大师兄叫我死死盯着这些老不死的,这才让我发现。”
有人敲门,忘尘止住话头,长春咻得跳窗跑了:“就这些,别的你问大师兄。”
蛇轩慢慢打开门,探着脑袋在房间里看了一圈,视线停在忘尘处不动了:“忘尘你不舒服吗?”
忘尘披上衣服牵他过来,蛇轩手上还乖乖戴着那串珠子。
“你怎么知道是我?”
蛇轩扬起唇角对着他笑:“你身上香香的,每回闻到我都觉得饿。”
“......”忘尘默默松开牵着蛇轩的手,从破妄留下的食盒取出几扎糕点打发他走了。
公仲家主放下书卷,右手轻轻扳了一下镀金烛台,身后书架发出沉重嗡鸣,刮下墙框白尘,露出后面黑洞洞的暗道。
长春耸耸肩,浑身骨骼咯咯作响,他悄悄伏下身,变作了人皮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