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光就这么长一点,两个成年男子前后站在上面,忘尘在破妄耳边这么讲话,破妄啧地一声扒开忘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忘尘有点后悔跟破妄共御一剑,刚刚就是脑子一热看破妄这腿伤得严重,现在冷风一吹,他破妄的腿关自己毛事,修道之人这点小伤还操上心了。
底下鬼气浓郁,破妄跳下悬光,满山黑压压的怨魂嘶吼攀附而上,破妄已经试探过他们的高低,抽出剑破空划开一道口子,腿上伤口瞬间恢复,新长出的皮肤光洁莹润。
存清剑意生自无上剑道,裹挟着剑罡杀灭了一片死魂。
怨魂如潮般往后退散,惊叫声煞人心神。
忘尘捂着耳朵往阵眼走,边走边骂,实在忍不住在旁边拎了两个小鬼踹了两脚:“别叫了,烦死了。”
破妄往前快走几步抓住忘尘的手腕:“你魂魄有损?”
“啊?”忘尘眯着眼上下扫视破妄几眼,见他丝毫不受这鬼叫声影响:“我人魂不全。”
破妄了然,抬手封住忘尘五识:“这声音于你有害。”
忘尘看不见听不见,干脆没骨头似的往破妄身上一靠:“走吧师兄。”
肩上暖暖的,裤管凉凉的,周围全是鬼,旁边是个瞎子。
破妄握着忘尘的剑鞘带着他走,另一只手提着存清剑开路。
越靠近阵眼越邪,不仅有怨魂还有鬼婴,破妄脸上溅了几滴腥臭黑油,抽不出空去擦。
这些鬼东西数量庞大,忘尘隐约感受到破妄力不从心,干脆抹掉封印。
一瞬之间声潮入耳,忘尘抽出悬光往后一压跃上枝杈,翻手划出一道剑阵用力拍出,唰地削掉半边山头,那些东西随着这半边山头掉进地壑。
山体震颤,山石松动,一倾压塌了半个延城。
一根四人合抱的石柱钻出地面,破妄明显松了一口气,仔细去看那石柱上雕刻的纹路。
忘尘指尖燃起一簇明火凑过去,这些花纹有些年头了,那布阵之人颇懂些生祭术法,找到那些祭品这个幻境就没了。
“原以为那人是以神器为祭,不想竟是以这延城的命数。”
破妄绕过石柱,背面是一个小型祭坛。
几支凋零香火怏怏地插在中央,忘尘蹲下拔了一根,抬头看着破妄耸耸肩:“晚了,人跑了。”
这人费这么大功夫整这一出,破妄也没指望这么容易就抓到人:“你看上面。”
忘尘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石柱上面挂了一个破布似的东西,被铁索吊着一晃一晃的。
刚刚那些东西叫得有点影响他的五感,忘尘使劲抻着脖子看:“是个人呢,不过看不清是男是女。”
“这就是公仲氏嫡支长孙公仲清。”
忘尘点点头:“还没死吧。”
“也快了。”
悬光飞上去斩断铁索,忘尘接住下落的公仲清将他放在祭坛上,这人脉象虚浮,即将久绝于人世:“布阵之人竟是将他的命数与幻境存灭相连。”
破妄往公仲清体内送了一道灵力封住大穴,暂时封住他的生机,往后再看定数。
忘尘觉得奇怪:“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就知道他的身份。”
“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时那个桃树,桃树前的那个人碑,雕的就是他。”
“照你这个说法,这人还与那树有渊源。”
破妄看着四周即近崩塌的幻境:“出去之后我们再去一趟桃源,公仲清或有一线生机。”
忘尘疑惑:“原来这里不是桃源的幻境吗?”
先前在桃源忘尘晕死过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到了此处。
“不是。桃源只是入口。”
不苍山。
尧不兴赶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他总是把两把剑背在身后,回到不苍山去拜见四不苍时却从不配剑。
是时,四不苍放下手中公务看天色渐晚,沐浴完正准备休息,却听到有人敲门。
“进。”
他对外说是闭关,有人来访倒是稀奇。
四不苍从不在意外人,平时在房间里就往里衣外罩了一件宽大外袍,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头发也不喜欢扎,垂在身后,看着疏离又随意。
“师尊。”
熟悉的声音响起,四不苍下意识皱眉,又转身看向身前行礼的人,上下一扫,检查尧不兴有没有受伤:“你回来了。”
“是。”尧不兴抬眼看向四不苍单薄肩头,不苍山顶终年飞雪。
四不苍轻声叹气:“你不必叫我师尊,以前怎么叫现在也一样。”
尧不兴没说话,师徒俩相对无言,本来两人平日里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没人吱声。
终究还是四不苍没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尧不兴却是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
“尧不兴?”
四不苍放下抬了一小节的手,捻了捻身侧宽大的衣袖。
四不苍想了想,绕到床前柜子取了一瓶药:“你肩上伤未好,这个效果不错。”
尧不兴走了,房门被重新掩好,药他还是没拿,四不苍把药放回柜格,从枕下摸出一柄有点年头的木剑。
尧不兴双手结印解开洞府禁制,十余年未归,洞府萧条一片,寒意沁入身体,尧不兴的山头没有活气。
泛黄的卷轴铺满石地,洞府布置单调,只有一张石床。
尧不兴捡起卷轴,展开是两个大字。
“舍隅。”
萧瑟秋风吹进洞府,扬起一地纸。
双剑日照尧不兴。
四不苍座下二弟子尧不兴擅长双剑,不过奇的是这两把剑生得大相径庭,一般用双剑的修士会缔造两把同生同源的剑坯,剑在炉中相互影响最终生成一对孪生剑,像尧不兴这样用异生剑的倒是没有。
他的两把剑,一把叫日照,一把叫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