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睁开眼,发现四肢被树枝禁锢在巨型树干上,身体的剧痛怒潮般涌来,忘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胸腔被刻满咒诀的黑色长钉洞穿,掌心传来细密针痛,忘尘转头去看,一只肥首细足的地婴正在啃食自己的掌心。
“谁跟你说我的血肉是补品。”
那只地婴啃完忘尘的手掌,爬上来撕下手臂上的肉。
啪的一声,地婴重重摔落在地上,爆开化作一阵血雾。
四肢上的树枝胆怯地缩回去。忘尘用完好的左手生生拔去咒钉,咒钉上的倒刺连带着拔出一大块血肉:“桃源的地婴就这么死了?”
忘尘不理会身上的伤,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吸引他往树干后面引。
一柄通身漆黑的细剑悬在桃树正前方,忘尘倾身去探。
破妄看着忘尘自己从后面走出来,喊他却不理自己,桃树突然从中间裂开,两排森白牙齿发散着寒光,而忘尘竟然往里面送。
存清剑出鞘,勾住忘尘的脖子往地上倒,破妄及时过去接住忘尘,
白色外袍被鲜血染红,破妄看到忘尘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心上一跳,脑海里顿时涌入许多画面,他此刻无心分辨,动用灵力止住忘尘伤口往外迸的血。
桃香入鼻,破妄昏迷前隐约看到忘尘面容长开,铺开的发丝长到遮住身体。
长罹坐在梨树下,对面忘尘已然酒醉,支着脑袋低声呢喃,他轻轻凑过去想听他在说什么,忘尘却睁开潋滟明眸,目空一切地望着前方。
两人的长发勾在一起,长罹保持着倾身的动作不变,视线扫过忘尘眉眼,停在嘴唇上的小痣。
忘尘抱着悬光,这柄剑都快有他人高。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忘尘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写着‘延城’的城匾。
桃源里面的地婴肯定跟三世家脱不开关系。
破妄强行破开桃香保持清醒,忘尘仍是少年模样,只是昏迷不醒,桃树轰然倒塌,震醒了那些昏迷的修士,桃树之下是一张灰白色的巨脸,巨脸眼眶处正往外流黑油。
不少修士迷迷糊糊,醒来后被这一幕恶心得干呕。
地崩山裂,地缝中爬出来数十只肥首细足的鬼婴,修士没见过这种怪物,首先就被吓破了胆,好几个腿软的已经被灵活的鬼婴啃上肩膀。
破妄在书上看过这怪物的记载,地婴。
地婴一般是单只出世,并且书上那只远没有现在这个大小。
长春与檀溪结契,檀溪不得不护主,撑开一道结界将长春护在里面。
破妄把忘尘靠在人碑上,撤出几步飞身登上坍塌桃树,利落砍掉几根攀上身的枯藤,
剑尖抵着逐渐枯萎的树干,破妄指尖抹上剑刃划出血痕,猩红血液扩散包裹住剑身,蒙上一层浅淡金雾。
那些地婴嗅到破妄心头血的味道便放弃普通修士,黑压压的一片朝破妄爬来。
破妄用力往下一压,存清剑弯成弓状,铮的一声打直,破妄弹到半空,双手握剑往下一劈,一道金色剑刃破开巨型地婴的脸皮打入坑中。
黑油四溅开来,所落之处焦污一片升腾起呛鼻黑烟。
小地婴泡在黑油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叫,一盏茶的时间尽数化为一张张灰蓝色的死皮浮在黑油上。
破妄以指代笔画出一道符咒融进黑油,黑油被吸纳入内露出巨型地婴的烂皮。
烂皮被顶起一个山包,用剑挑开,底下是白骨尸山。
先前三世家对他诸多隐瞒,他本想若是那些秘密与秘境无关他也懒得去管,可谁能想到,这秘境的邪祟竟是这个延城喂养出来的。
忘尘在幻境中过了两日,延城来了一个穷书生,他没放在心上,延城每日会进出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按照规律按部就班地生活,像一个有生命的圈。
这里的人是受灵力控制的傀儡,忘尘想要出去就只能毁了这里,但这样线索就会中断。
忘尘回到客栈,桌上的悬光挨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一只手搭在忘尘肩上,是那个书生。
忘尘抽出悬光向后倒刺过去,被一柄剑鞘抵住,发出酸牙尖锐的摩擦声。
“忘尘,是我。”
悬光回鞘,忘尘转身后撤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破妄。
破妄轻叹一口气:“你给蛇轩戴的玉佩是什么。”
忘尘笑起来:“稳定妖力的......”
存清剑出鞘,深深穿过忘尘的喉咙。
“哼哼哼,你也不怕杀错人。”
忘尘双指挑开帷帘走出来,破妄收回剑:“这一路上我杀了不知多少个你。”
面前人穿了一条深皱里衣,外面潦草罩了一件灰蓝外衫,长发逶迤垂地。
破妄拿起假忘尘手里的悬光:“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不止。”忘尘接过:“我暂时不能确定这秘境是谁的手笔,对方很有耐心,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
“就不会是三世家?”
忘尘笑出声:“你比我清楚是不是。”
三世家顶多就是几颗好用的棋子,没这么大能耐维持这个庞大的秘境。
元天上的人活久了总会琢磨点有的没的,忘尘前些年破例杀过一个,这才安分了多少年,又来一个。
忘尘从隔间书案取来纸笔,沾上墨在纸上画了三个圈,并标上“上中下”三字。
他点点“上”字:“中为延城,延城之上为丘,下为城口。我们从城口进入城内,延城靠着山丘筑墙,城内灵气稀薄,越往上越浓郁,我猜幻境阵眼也在那里,不过我暂时还没去探查过。”
破妄点头:“今晚自去夜探一番即可。”
两人攀上城墙,脚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忘尘抛出悬光,撤步飞登上剑,悬光往前飞出一段距离停下,忘尘转身看向摔挂在城墙上的破妄。
“怎么?”
破妄单手打出一道法咒,一层金光照亮城墙下的光景。
无数怨魂堆成小山,几只惨白的手死死拽住破妄的腿。
忘尘看着破妄鲜血淋漓的腿,牙酸地吸了一口气,悬光向下落了几丈,剑影杀出去斩空了一截魂山,青火自下而上燎上破妄裤腿,破妄蹬上城墙甩出插在墙缝的存清剑,忘尘拦腰揽过破妄站上悬光,存清剑回鞘。
腰上忘尘的手温透过布料传过来,破妄不自在地动动肩膀。
忘尘找到阵眼的大概方向,鼻尖一阵瘙痒,破妄的头发被风吹打在他脸上,忘尘忍不住挠:“喂喂,你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