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每每思考时,都是这副模样,谢必安想,殿下怕是又在出什么阴狠毒计了。
“这不是给我的信。”终于确定了,他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平淡,看不出情绪。
“这就是从安排在城郊的暗线那里取的,不会有误。”谢必安不允许自己的业务能力被质疑,于是获得了一个白眼。
李承泽坐起身来,将那破碎的纸捻起,烛光透过削薄的信纸,甚至能看到纸中墨迹延伸的经络。
“以往来信,字体皆是簪花小楷。而今天这字……如狂龙游走,尘土卷袭,说是哪位昨日还在杀敌的将军写于我的——我都信。”但是绝无这种可能。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要么是暗线叛变,要么,她寄错信了。”对前者,他还是有些自信的,但后者嘛……就不明说了。
知道这封信是给他的时候,李承泽是情绪复杂的。知道这封信不是给他的时候,李承泽的心绪是纠结的。
她这是不小心把她的少女心事寄给他了。他要不要假装没收到?他边想着,边把那封“狂野”的少女心事叠在一起,仔细收了起来。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用上呢?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与民同乐,但是又不喜欢人。”一背影瘦削的人,手中捏拿着半个包子,口齿有些含糊地对着边上的人分享他那有些娇气的癖好。
叶声儿看着从东巷往西市疯狂逃窜的百姓,大概能猜到,那边被“清街”了。她站在西市往东巷的交接处,不知是进还是退。
至于她怎么会大清早出现在这里,这一切还要从昨日说起。
话说昨日叶声儿发现送错信件时,苏荷已一溜烟跑没了影。夜色昏暗,为避免又行步踏错进了谁家别院,她放弃了追赶出去抢换信件的想法,第一次老老实实地收拾起自己不堪入目的桌案。今天一早,她就和苏荷一起去驿站寄信,以示她对错送信件的诚恳歉意。而驿站就在西市,她家却在东巷。
这清街这是谁,不必多说了吧?
“又是二殿下!”苏荷颇有怨言,她多少次出去送信,因为遇上二殿下出街被迫耽搁——不是过不去,就是回不来。怕小姐不知道,她还特地解释了一番,“这个二殿下真是个能折腾的,每次出街,必先‘清扫’一番,小姐知道‘清’的是什么?”
“是什么?”叶声儿颇给面子。
“是人!”苏荷越说越气,脸颊鼓了起来,“他一出门就把人都清了!得亏的他和小姐你一样不爱出府,他要是天天往外跑,京都城里不如别住人了!”
“哈哈哈哈——”叶声儿被苏荷这模样逗的哈哈大笑,她很少见苏荷这般生动地生气,她总是爱憋闷自己的情绪——这也是她总爱逗苏荷的原因,没想到这二殿下居然引发“公愤”严重至此。
“叶小姐,什么这么好笑?”几人走路无声,竟不知何时到了西市附近。
“叶小姐别跪了,引起民怨就不好了。”叶声儿刚刚竟将心中的戏言说了出来,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他这话是在挖苦她昨天行的那个大礼呢。
“殿下。”她拢了拢袖袍,作了一揖,面似波澜不惊,心里的鼓早已打得震天响。她有些不讲理地埋怨起那些清街的侍卫,要清怎么不清干净,留她这个残余在这,说坏话还被逮到了。
“叶小姐不必介怀,是我让下人不要打扰叶小姐‘雅兴’的。”他在“雅兴”二字上咬得颇重,叶声儿觉得是在点她。
她确定这次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李承泽怎么猜得这样准?想着,她悄悄抬眼望去,与李承泽的视线撞个正着。
“既然遇见了,叶二小姐不如一道转悠转悠吧,街道干净,可好好感受这街景气息。”
叶声儿觉得,他这是在向叶家发出邀请,还提醒她,四下无人,不会被人发现。可她依稀记得原剧情里,二皇子前期好像从未主动争取过叶家势力吧?
叶声儿摸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其实李承泽没想那么复杂,他只是记得她从前说过,她不喜欢那么多人。
两人各怀心事,走在同一条道上。
“二殿下,”当了许久隐形人的靖王世子试图拉回李承泽的注意,刚刚他发现叶声儿之后,讲了一半的正事就被撂了,“今晚的事……”思及外人在此,李弘成并未言得过于清楚。
“范闲说要和你约见流晶河畔?”李承泽毫不避讳地把李弘成故意忽略的信息说了出来,无视了他一脸的茫然和叶声儿显而易见的紧张。
其实这事确没必要遮掩,到时流晶河畔一聚,以范大才子的能力,他必将成为人群中心,届时,谁与他一道同游一眼可知。可他这番话说得未免刻意,分明是故意说与她听的,他到底是何用意?叶声儿不是什么聪明人,她真的不愿想也想不通。
但是她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近一阵子她都不想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