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并未刻意压低音量,楚玺、珞瑜和魏清自然也听见了,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睨向酣睡状态的粟枫尘。
太安静了......白墐捂住小脑瓜子缩于珞瑜怀中,别说看了,它动都不敢动一下。
少焉,顾南忆拐回入座,瞟粟枫尘两下。
粟枫尘明摆着是在假寐,顾南忆没工夫亦没兴趣绕弯子,干脆摊牌:“粟......”
“我知道。”
顾南忆‘粟’字刚起个音,还没落地就被粟枫尘出声打住,他蓦然睁眼,毫不拐弯抹角:“他们干的那些肮脏事儿我略有耳闻,可我这人儿吧经常跑,所以具体呢,我也就不怎么清楚了。”
直视他难得认真的眸子,顾南忆不免联想到小无、曹霜……粟枫尘那时的神情,似乎无情到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不管不顾,置若罔闻,才更符合他的风格不是么?
由此推之,他应当是真不了解万岳派做的这些龌龊勾当。
但话又说过来,他在客栈振振有词表示要替门派前往昆仑试炼,如若敲定他生性冷漠......一个能视生命于空气的人又岂会在乎门派的存亡与荣誉?
他虽讲得那般忧伤凄惨,锥心泣血,让听者无一不生出恻隐之心,但这份愁苦与悲痛究竟深入他心几分,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一旁白墐按捺不住地偷瞄着顾南忆,左主聪慧过人,定是发觉了什么端倪。
“没想到万岳派……”楚玺嗫嚅道。
珞瑜欲言还休:“这的确挺......”
“冤有头债有主,粟兄切莫自责,他们的累累罪行和你又没关系。”魏清举着酒碗,打起圆场,“不提了不提了,来粟兄,我敬你一杯。”
顾南忆也手端酒碗,想缓和下僵持沉闷的气氛:“喝酒。”
“好。”粟枫尘像下了某种决心,面上阴霾驱散,笑容可掬,嘴里念叨起来,“阴阳始分居,情谊留长续,轮回示人心,唯我踏此途。”
“念往昔追不得,盼未来犹可期。”粟枫尘抬了抬拿碗的手,然后仰头一口闷下。
“粟兄弟好气魄!”楚玺欣赏他这豪放姿态,遂陪之一干而尽,“好酒!”
珞瑜不饮酒,尝了一口菜后连连称赞道:“菜品也一绝啊。”
顾南忆停箸,环顾了下四周,这儿真不愧是岳城最出名的食肆,人声鼎沸,座无缺席,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
“好心人,帮帮我吧。”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双手合十,一桌挨着一桌跪下来磕头,她黄干黑瘦,披头散发,没个正常人样。
即使她一遍又一遍的乞求,收到的也无疑都是厌恶鄙夷的目光和不留情面的驱赶。
“你知道我爹娘去哪儿了吗?”女子一个劲儿询问着,额头在地面磕得梆梆响,卑微到了尘埃里,“如果你有消息,可以告诉我吗?求求你......”
有位壮实的汉子被她吵到,筷子一摔,不耐烦地蒿起她的头发,往地上重重一甩,又使劲一脚踢向她腹部,随后单手蒿着她把她扔出了门。
动静过大,吸引了众多人围观。
“肯定是个疯婆娘!我在这儿都看到她好多回了!”
“活该!天天骚扰人!”
“要是我,非打死她不可!”
……
“她也真是可怜……”魏清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自她进门,顾南忆几人就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由于担心有诈,他们也没敢随便插手。
而那女子被打出去竟也不气馁,贴着地又爬了进来,许是看顾南忆他们面善,这次就爬到了他们这桌前,“帮帮我吧,好心人......帮帮我吧......”
见顾南忆几人没吱声,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想去抓粟枫尘的衣衫,还没抓到,就被粟枫尘一脚踹飞。
粟枫尘冷冷道:“脏。”
女子转头,又寄希望于顾南忆,结果还没触碰到他,就被姗姗来迟的两位店小二拽着胳膊架起来:“晦气!这疯女人最近一个月天天到店里撒泼,一个分神又叫她溜进来了,影响了各位用膳实在是抱歉,我们这就将她丢出去!”
“啊!!!救救我爹娘!万岳派抓了他们,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女人犯了病似的大叫,声音撕心裂肺。
听到‘万岳派’,顾南忆悠悠开口:“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