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刚才得知可能怀孕强装的镇定平静了许多。
医疗师出去了。
路西法也想知道答案,但他没有跟上——他有更想问的。
“我以为你会说,不想再跟我有这样的关系。”路西法这么说话的时候,声音居然很轻柔。尽管米迦勒的反应早就揭示了答案,他仍是问:“只是可能有我的孩子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他一直站在床边,除了利布提,他离米迦勒最近,对他所有细微的反应也看得最清楚。
米迦勒也知道,他会这么问,就代表他一直在看着。
“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
他很少这么直白,这足够说明答案。
路西法笑了笑:“也是。那如果刚刚那个猜测是真的呢?”
“但那不是真的。”
“你连提都不想提?你怕什么?”
“——那当然是拿掉。”米迦勒说,逼问让他不耐烦,面容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无动于衷,他骤然转头看向路西法,眼神毫不避让甚至有几分自嘲:“这有什么好问的?魔王陛下,你难道还想有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玩玩就算了。有孩子是多大的麻烦,你不知道吗?
路西法没做答复,他在原地打量着米迦勒,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米迦勒最初堕天时似的,魔王居高临下打量的目光里几分探究,几分玩味,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思索。
——他笑着说:“是又怎么样?”
他看见米迦勒变了脸色。
他觉得好笑了,这么多年了,米迦勒或许以为自己对他已经足够了解,也以为无论路西法是什么样子,他都有准备。但只因为事情可能涉及到一个孩子,就让从来在情人关系中也能保持冷静疏离的米迦勒变了脸色:“没什么好问的吗?你听见可能有了我的孩子,表情就像是见了鬼,还不准我问问原因了?”
路西法一直很喜欢看米迦勒如临大敌的样子。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米迦勒一瞬间确实是流露出了这种神情,冰冷的,戒备的。除了路西法,也没有人能让米迦勒警戒到这种程度。但他——就像过去那样,他知道跟路西法纠缠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所以很快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你冷静点,路西法,我们不能有孩子的。”
他的话就好像这是什么该人尽皆知的事。路西法却恍若未觉,迎着米迦勒看似平静其实紧绷的神态语气越发温柔:“有了又怎么样?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米迦勒殿下。一个孩子而已,你也知道拿掉就好了,你还害怕什么呢?”
米迦勒很久说不出话。
就好像所有罪证被列出的后已经无可辩驳的罪犯,或是致命弱点被人咬住后已经没有逃脱可能的猎物,他那一点抵触和保留被路西法狠狠撕开放在了两人中间——因为他在意孩子,又不愿意这个孩子跟路西法有牵扯。
等待的时间里,路西法看着床上的米迦勒,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他说:“这么多年了,米迦勒,你和我还像从前一样吗?”
利布提还在天堂时,是现任治愈天使长,治愈庭首席治愈天使拉斐尔的同期。
没什么好说的,治愈术上简单分个等级,那就是拉斐尔,还有其他人。利布提堕天后,堕天使们直接失去了使用治愈术的能力,那更没什么可比的了,原本是治愈庭天使的利布提就转为研究魔药,倒也有了不低的成就。有人开过玩笑,问在自己最擅长的治愈术上始终被人遥遥领先是什么感觉,利布提说他讲不出什么,但可以问问跟副君米迦勒同期进入军队的人。
这个话题就此被聊死——因为那是个聚集了地狱军部高官,又名,在圣战中从米迦勒手下幸存的堕天使,的宴会。
——至于米迦勒也堕天了,威慑地狱将领多年,带给他们莫大恐惧的米迦勒之剑染上黑暗,他本人还从此不在军队任职,那就是后话了。
医疗厅数个医疗师聚在一起,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地在讨论什么。直到有人从门口走进,他们才齐齐停下讨论,面向走来的人行礼。粗略一眼看过去可以通过特征辨认出里面的药剂师多是魔人,而同时能使用治愈术又了解魔药的高级医疗师,都是堕天使。
——天使的治愈术天赋曾让地狱多少人深刻领会了他们生而不平等。
得到示意后众人起身。魔王是不爱废话的性格,医疗厅首席很清楚,所以利布提转身轻轻挥了挥手——他之后的人齐齐后退,各自忙碌。利布提在汇报的时候神色总是很轻松,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现在他的轻松感却不由自主地褪去了,虽然路西法还是面容英俊,气度不凡,但是利布提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心情跟往常有所不同。这也让他在汇报接下来的事情之前更加谨慎。
“米迦勒殿下身体的异常,是因为旧伤发作。”利布提说:“他从前受过雷刑,伤没痊愈,又太劳累了。目前只能知道这么多,详细的要等我们再为他检查,才能有治疗方案。”
他以为米迦勒受过雷刑是众所周知的事,更别提那份处刑的文件还是眼前这位地狱至尊亲手签的。但是这句话出来后,却等了很久,才听到路西法问他:“雷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还有未愈合的旧伤?”
利布提有些困惑深知雷刑法咒效果的魔王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就好像这么浅显的知识还需要他消化一样。但也没有怠慢,还是答道:“雷刑的效果本来就不仅是皮外伤,借着雷击注入到身体里的魔力才是真正致命的。”雷刑刑场上的犯人死去的时候一般身体都还比较完整,虽然雷刑到把他们的身体劈成灰才算结束。
“在那种重伤下不死没残,旧伤到现在才发作。米迦勒殿下算是幸运的。”
“你刚刚就把雷刑的答案写给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利布提头也没敢抬,继续称是。
然后他就没再等到其它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