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只上保险的声音从桌下传出来，过山峰冷笑：“你有枪？”

她当然没有，那只是特地下载的音效。

过山峰没把她当成普通大学生看，他弯腰低头偷袭桌下，黄瑶就把右手拿上桌；他直背抬头追视桌上，黄瑶又把右手藏下去。

过山峰惨遭戏耍，勃然大怒，这番动作引起了咖啡厅店主的主意，她隔着大厅看向黄瑶，以眼神询问是否需要报警。

黄瑶微笑着，轻轻摇头，过山峰目光一凛，质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轻声道：“在看我妈妈。”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如今身负重伤却依旧坚持在一线的杀手，背后忽然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张惶四顾，并未看见黄翠翠的影子：“你！”

“你想要包裹，去我家拿吧。”

过山峰听见黄翠翠的女儿突然松口：“去给你的老板回话，包裹给他，放了我妈。”

他的嘴唇动了动，一股血脓臭味在口中蔓延，过山峰想，她这是误会我们绑架了她妈？那她刚才和唐小虎会面，又说了些什么呢？

他没时间细想，将错就错：“离开京海。”

“好。”黄瑶说道，“我只想让家里一切平安，现在中央都下来了，我不想让我妈涉险。”

“你说到做到，不然我……”

她的脸上还挂着眼泪，笑得悲戚：“我能有妈妈，很不容易的，我只想要个平安。”

*

一份死亡录音有多长？二十二分钟，充满了哑迷、试探和暗语，以及过量的噪音。

为求铁证如山，技术员将底噪和杂音剥离，力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呈现，督导组将303房间里的最后一段对话反复筛查，最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随后是你来我往的争论，一方认为，现在应当立即秘密抓了赵立冬的秘书，录音里爆出来十四年前黄翠翠的举报电话被转接给了王良，虽然暂时拿不到赵立冬的证据，但秘书办的事，领导怎么可能不知情；另一方认为，现在动王良，会打草惊蛇，赵立冬上面可能还有伞，一旦惊了，就不好再抓。

安欣默然旁听，有些不清楚督导组是真的想一挖到底，还是点到为止，缓和事态。

他摩挲着兜里的手机，指尖发麻，原是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你好，”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客气，“是安欣队长吗？”

好吧，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瑶瑶？”

“督导组的组长在您身边吗？”她的声音冷静自持，“如果您信任这次的小组，您可以开免提。”

安欣感受到无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手机微微发烫，周纪二位组长为张彪洗清嫌疑，让他主导布置抓捕唐小龙的工作，对督导组来说便是一次信任冒险。

安欣也可以放手一搏吗？

他想了想，说道：“那好，我开免提，你有什么消息，可以直接汇报。”

随着几声提示音，一道清澈的女声传出来：“我是黄瑶，黄翠翠的女儿。”

她条理清晰，逻辑顺畅：“市发改委主任秦瑾所收集的证据就在我家，强盛集团副总经理唐小虎和蒋天手下的过山峰都在往那边赶，行动时间只有八分钟，超出这个时间，可能会出人命。”

作战会议室再次陷入寂静，两秒后，不再有任何争执分歧，座机和手机同时征用，所有人立刻动作，纪泽抓着电话跑出门，周志和没空搞水磨功夫，焦恼道：“先把人调过来，程序以后再补嘛——”

一脸的“我这里有天大功劳，你们单位不要，我可给别人了”模样。

安欣眼中忽然浮起一层水雾，心中酸涩闷堵，霎时间又畅泄而出。

督导组赌张彪赌对了，安欣赌督导组也赌对了，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着落。

“瑶瑶，你妈妈呢？”

黄瑶苦笑一声：“安叔叔，我不知道她在哪。”

短短不到两分钟，红□□淹没了京海半边天空，京海市局的张彪接到命令带队出发，临走时又从李响包里偷抓一把零食。

李响躲不过，笑着骂他：“我来送材料的！来一回你偷一回！”

“李处长，要不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

“还嫌软包没蹲够？”他指指点点，“有这么一次，你长长记性。”

张彪惋惜道：“要成立专案组了，你来不来？你要是来，咱们支队——”

“行了，我警服都脱了。”李响的笑意淡了几分，催他，“快点去！”

话音刚落，大门口收发室的肉嗓子打过来电话，嚎了一声，还是叫的八年前旧称呼：“响队，有人找你！”

恍若隔世般迷离，李响惊怔，再一回神，看见一个头发灰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您……”

这不是李有田吗？！

“李响啊，我，我……实在没办法，我才来找你的……”李有田冷汗涔涔，“宏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