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混乱最后井然有序地撤退，娇娇看着前男友慌张下楼，追着招呼宋志飞，被警察单手挡了回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坏了他的脑子，非要打车跟在警察后面走，娇娇想拦他，看刚才抓人的架势，绝不止经济犯罪这么简单，肯定是涉黑涉恶，姓宋的还不知道去警局还是纪委，他这么贸然跟上去，就不怕有人下手么？

再说，就算强盛看不上他这颗小虾米，姓宋的出事，自然有人通知他的妻子，他一个尚未被承认的私生子，过去做什么？还嫌不够乱？

她琢磨了一下只有脸蛋漂亮的前男友，最终没有阻拦。

京海已然降下夜幕，她走出万豪广场，周围仍有窃窃私语在谈论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她仰望这一片华灯初上岁月静好，方才之事恍然若梦，半梦半醒间，她鬼使神差地给瑶瑶姐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黄瑶接了。

“分手了？他没闹你吧？”

“没有，”娇娇呼出一口气，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黄瑶老师，您为什么做家教？”

是喜欢教书育人呢？还是不幸囊中羞涩呢？

她听见黄瑶那边渐渐响起均匀的脚步声，车辆川流不息，灯海蜿蜒向前，如一条钢铁玉带穿梭于京海的脉络。

黄瑶说话了，还是那样亲切温柔，第一眼看起来，她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林娇逸同学，祝你高考顺利。”

娇娇的耳畔归于沉寂，只剩下车轮滚滚，人海茫茫。

*

高启强现在不太顺利，茶具砸烂一地，保姆吓得噤声，等到身着藏蓝西装的高大男人回来，才敢收拾地面。

保姆暗想，这活干不了了，明天就跟大嫂请辞。

噢，她忘了，由于建工集团承接公路国道修缮项目中的某一条道路长期未能竣工，被督导组提前开刀杀鸡儆猴，进驻查账，大嫂已经一周没着家了。

高启强迅速压制蓬勃的怒意，在准备调集人手设法反击脱身之前，必须先稳住局面。

“你哥把黄翠翠放在哪了？”事发突然，他眉间丘壑深刻如刀痕，声音回荡在喉底，沉厉似斧，“你马上过去，把她给我带回来！”

带是带不回去了，但可以抬走。

黄翠翠受的伤没比高启盛轻到哪去，唐小虎前天去看过她，整日除了坐着就是躺着，每次行动，总要扶着左侧腰肋，看那副样子，恐怕当时追击过山峰时伤筋动骨了。

在这件事上，他和哥哥唐小龙保持同一想法，明明和高家有相同的敌人，她为什么不肯皈依，一个底层出来的女人，总不会在乎正邪黑白吧？

京海这地方深不见底，黑水腥稠，白骨累累之上，唐小虎不信光明磊落，凡是襟怀清正之人，在他心里都划归为“不识好歹”那一拨，需要着重关注打击。

黄翠翠从来都不属于这一范围之中，凭着早年的义气，唐小虎也从没有把她当做陌路人，可她的手段总会挡了路，这样一来，他心里也理不清那些繁杂的情绪，信任猜忌，爱恨交织。

他开着车，思绪奔涌沸腾，无论如何也绕不开黄翠翠的事，他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丝惶恐不安，恐怕这次的出事，并不如往常那般容易平息。

倒也无妨，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不差这一次狂风巨浪，要真到了大厦将倾的末路——

车速过快撞了路锥，红黄亮眼的塑料锥形体高速翻滚，继而砸向绿化带，唐小虎降速，侧眸瞧了一眼，心中所念化作眼前之人，他紧急转弯，靠边刹车。

咖啡厅的橱窗泛着幽黄暖橙的橱窗，温丽清俊的色调打在她的脸上，将每一寸面肌重新雕塑，远远看过去很容易错认。

他嘴里灌多了酒精，喝不惯咖啡，尝了一口，甜苦交加的味道存在舌根散不掉，余味发酸。

他感觉自己是被骗进来的。

“虎叔，车开得这么快，有急事吗？”黄瑶将双臂架在桌子上，皮衣袖口拉链银光闪动，“找我妈？”

唐小虎承认：“嗯，你龙叔……”

“出事了，这个我知道。”她感叹多事之秋，作壁上观的模样，随口道，“我家的狗最近也闹腾。”

废话，那可是比格，唐小虎腹诽，简直是小盛的精神外化狗塑体。

他脑中不受控制地将狗和高启盛的脸重合对比，直至黄瑶放出重磅炸弹，才终止这段发散思维。

“我妈应该在家里。”

唐小虎疑惑：“什么？”

“我妈失踪了好几天，我一直联系不上，今天晚上，家里的摄像头突然动了。”黄瑶将脑袋埋在掌心，“我不知道妈妈在外面做什么，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有时候我看着她，觉得妈妈很陌生——我不懂这些事——”

她再抬头，眼眶微红，热泪滚滚：“我想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会出这么多的事。”

“这都是大人的事，你别多想。”唐小虎安抚她，拿出手机，不等拨出，看守黄翠翠那边的弟兄打来电话，语气慌张，“虎哥，那……她跑了！我们一直以为她在洗澡，但她……”

怒气直冲颅顶，唐小虎拧眉喝骂：“你们长脑子吗？她受了伤！洗个屁的澡！一个人怎么洗？！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手下的声音唯唯诺诺：“不知道，应该有，一个多小时吧？”

黄瑶看着唐小虎来回变脸，匆匆离去，她换下悲伤委屈懵懂的表情，擦干眼泪，双手捧着咖啡。她点单时心不在焉，这杯喝起来特别苦，放了两包糖浆也无济于事，她沾唇慢饮，半天才消磨下去一层。

对面的位置，人走咖啡尚温，很快有其他人接替坐下。

黄瑶怔然看着这位满脸缠着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您是……”

“秦瑾给你妈的包裹，被你签收了。”他嗓音粗粝，每个字都像是从火场里仓惶出逃的，“东西呢？”

“你是过山峰。”她了然，视线瞥向他扭曲垂下的右手，“你把右臂拿到桌子上来。”

“我右臂有伤，端不起来。”过山峰道，“拜你妈所赐，我这张脸也毁了。”

黄瑶的右手在裤腰位置摸了一番，随后迅速藏于桌下：“把你的右臂拿到桌子上，否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