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下,半晌慢慢地开口说:“我们报社曾经有一个新人。”
话一说出来,后面的情节便也顺畅起来:“她有一个带教老师,说是带教老师实际上是这个新人死皮赖脸硬生生蹭上的一个老记者。”
湖南妹子手托着腮,问道:“怎么个蹭法啊?”
“比方说到处蹲点,去堵那个老记者,还大言不惭地说给她三分钟,她能成功让这个老记者看到自己的能力。”
游轮在水中微微起伏,余曼的记忆一点点也变得清晰起来。
成年后她已经是个合格的劳动力了,福利院自然是不会再留她。
但当时的余曼性格倔,死活都只盯着记者这一行,于是在其他工作上只做短期工,拿的薪水少,以至于在外面租的房子都没钱续租了。
当她站在路灯下,倔强地盯着冯姐要那三分钟的时候——甚至脸上的眼泪都没擦干净的时候,冯姐在想什么呢?
“后来这个新人跟着老记者走南闯北,四处报道蹲点,虽然吧,当个娱乐记者的手段多少是不太光彩,但也算的上是崭露头角了。”
她们曾经坐在路墩子上,拿着两块钱的盒饭开怀大笑,一个头往后仰,一个拍着膝盖,脸上甚至还有饭粒。具体是在庆祝什么,余曼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但那一瞬间的快乐却是记忆犹新的。
宋秀明显地感觉到这个故事似乎没有以往的都市奇闻那般精彩和顺畅,她偷偷瞥了眼坐在床上那个长相明艳大气的女人,此时余曼拍了下手,嘴角有些僵硬地上扬,似乎是在掩饰些什么:“好啦!这个小故事先让我热个身,我来讲个烂尾楼里发生的恐怖故事吧!”
宋秀默默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转眼就把刚刚的热身小故事抛之脑后,湖南妹子刚刚在火车上没听余曼开故事会,因而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配合地给宋秀她腾了一块地方。
......
周诚瓜子都忘记嗑了,刚嗑开的壳拿在手上,旁边的湖南兄弟花生差点没捏碎。
“...女人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也看着她,但倒映折的却是一颗透明的头颅,里头的大脑就像刚下火锅的猪脑,在脑壳做的锅里沉沉浮浮...”
四下寂静无声,余曼继续讲着:“脑浆要煮沸了,于是堵住头颅缺口的眼珠先掉了下来,树根般密密麻麻的血丝缠绕交错着,在放大的瞳孔下蔓延着...”
“啊!啊——有鬼——”
余曼眨了眨眼,周诚的瓜子壳刚刚不小心掉在了湖南兄弟的手上,两人差点没抱一起尖叫,隔壁舱的不满地敲了敲墙:“大晚上的叫什么叫!”
宋秀很文静地和湖南妹子互相握着手,虽然指甲都卡进肉里了,但两个人的手还是紧握着,仿佛松了手下一秒眼珠就掉到手心里了。
余曼无奈地停下了:“还讲吗?”
周诚涨红了脸,不敢听又想听下去:“明天!明天白天再讲!”
“行。”余曼起身,“那我正好去外面吹会风,接点热水润下嗓子。”
她刚刚讲着讲着烂尾楼的事情就想到唐承安了,前段时间还跟自己抱怨说证券交易所的人越来越多了,大概是都察觉到了风向,前几个月还要官方人员去各家各户动员买股,现在都要发号才能买得上,搞得她都有点难捱。
余曼走之前也托唐姨也给她带了话,让她一段时间内直接寄钱到仓库。
她接好热水,准备去甲板透透气,顺便让那几个缓下神好睡觉,不然她回去缠着她讲其他故事就麻烦了。
这时候江上风大,余曼估摸着甲板应该没什么人,但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了宋雅的身形。
她趴在栏杆,看着远处静谧的群山,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余曼跟她相处没多久,人的性格是多面的,一个人对外热热闹闹,直率大方,但独处的时候,有可能会是不想交流的状态——所以余曼没有去打招呼,蹑手蹑脚地在甲板上晃悠了小半圈,就拿着自己的热水壶回舱了。
此时其他几个都差不多睡着了,只剩下周诚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听见余曼拉门的声音又在床上哆嗦了一下,小声问道:“曼...曼姐?”
“是我,睡觉吧,别想我刚讲的故事了。”
余曼有些无奈地上了床,直到她快要入睡了才隐约听见了宋雅推门走进来的声音,她的气音似乎还带着微微的叹息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