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的人仿佛现在才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不杀你，你不也是人类？”

“我太了解这些无头雕像，很轻易便伪装成其中一分子，还记得上次你在美术室里见过的男性雕像吗，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对吧。”他朝她挥了挥双手戴着的手套，“看看我的手套和口罩，我装作自己是那个男性雕像夺取了荒木的头，而实际上被你碰过的男性雕像已经碎成一片片埋在地下。”

路菜吃惊地说：“居然还有这种事。”

“你感到惊讶也是正常的，不过想想摆在橱窗里的人形模特，它们的头不也是装上去的嘛，这么一想，这些无头雕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荒木并没有觉得自己说得话有多么惊世骸俗，说完路菜听到他似乎在白色口罩下苦笑一声，“但岡部老师可不这么觉得...人类不是一直想扮演上帝吗？却又惧怕自己创造的东西。这些雕像一旦在人类中曝光便会招来灭顶之灾，他们无法幸存。”

路菜没有反驳荒木的话，她问：“旧校舍里还有多少个雕像在活动？”

“除了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女性雕像，其他五个雕像已经回到自己家。”他十分言简意赅，“当然，是他们的头的家。”

父母毫不设防地打开大门把杀害自己子女的凶手迎入家中，为他们提供一切。仿佛自然界一种巢寄生的特殊行为：某些鸟类，像杜鹃就会将卵产在其他鸟的巢中，由它们代为抚养。如果家长经常出差或者加班，家庭关系冷淡的话，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发现有陌生人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如果这样持续发展下去，也许整个家里的人都会被雕像抢走头颅和身份。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继续杀人？”身为人类，路菜心中仍保有一丝和平共存的希望向荒木寻求答案，因为荒木对这个族群的理解，在他们诞生之初他便注视着他们。如果有谁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便只有他了。

但荒木坚定地说：“唯一能阻止他们杀人的办法就是毁掉这群石膏雕像。他们就像生长在荒原里的野兽一样，即使明白人类的语言也不会听从人类的命令。你会发现这个族群完全不受人类社会道德的束缚，单纯地像孩子一无所知地踩死脚边的蚂蚁。”

她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所有假扮人类的雕像的身份吗？”

“我当然知道，”荒木的目光垂下，“我一直看着，他们是那么的...那么的自然、原始，我想保护这个刚诞生的族群，所以才伪装石膏融入他们的世界。”

“别开玩笑了，”路菜对眼前的少年说，“你是人类啊！怎么能一辈子把自己当作雕像在这些石膏中生存，如果他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杀人不贬眼，你就不怕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一切都晚了......”他目光忧伤地看着路菜，双眼仿佛藏着无尽的黑夜，“我扮演的男性雕像是他们的首领，除非雕像们都死光否则他们不会让我离开的。”他朝路菜伸手似乎想要碰碰她的脸，戴着白手套的手在触碰到少女的脸颊前又收回。“你的倩影一直在我脑海浮现，这段日子里我总是想起你...你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生活。”

路菜不敢置信地说：“什么？”她心想，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面对少女的质疑，荒木温柔地说：“这颗心因你而跳动，没有你的日子它会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我会因为再也见不到你而失去活着的希望，性命也会随风而逝。”

她仿佛听到了天下奇闻。“我们才认识几天，你怎么可能会死，怎么会有人因为见不到另一个人就死掉......”

“因为我得了相思病。见不到你，便会难过得死去。”

她没有回应，因为她没想过要在旅程中跟别人扯上任何关系。

把荒木独自留下，直到有一天被雕像们发现他是个人类然后被杀死吗？路菜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毕竟刚才帮了我一把。她生气地说：“既然这样你就更不该离开我，你就不怕自己会心痛死。”

荒木用冰冷的目光拒绝她，态度十分坚定。“趁他们还没回来...你应该离开学校，再也不要回来这里。”

“可是......”路菜还想说些什么，荒木却转过身背对着她。

窗外天色已黑，在旧校舍里游荡的无头雕像像幽灵一样随时会出现，路菜只好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荒木站起身，来到走廊的窗前，他望向楼下路菜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份感情不过是命运之神开的残酷玩笑......”

新的早晨，第一节数学课已经上了一半。坐在位子上的荒木看向同桌的空椅子，从来没有他人的痕迹留下。

门口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抱歉，我迟到了。”在老师的批评下路菜匆忙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她朝荒木露出笑容，他却把目光转到粉笔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

下课后路菜向荒木搭讪，她气势十足地说：“你说的话我想了一晚上，我不想就这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