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缗自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忌惮,樗临这小子虽说没那么靠谱,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让一个陌生人来掌管魔族事务。
他思量片刻,问道:“樗临当真如此交代了,你可有什么证据?”
凌玦本就是胡诌了两句,自然是没什么证据的,但好在她的记忆中,对魔族内的诸事了解还算比较深,便根据记忆中的情况,逐一分析起来。
“樗临曾多次提起,魔修在离幻界的日子并不好过,原因无非是经常受到修士们的排挤,这一点我也时常看在眼里。
“而至于正道修士为何会排挤魔修,不外乎是因为魔修大都行事乖张,常掠夺旁人所有,久而久之,自然落得个烧杀抢掠的恶名声。”
说到此处,苍缗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话真是樗临同你说的?”
他心中暗忖着,别不是她自己编的吧,果然这些正道修士心高气傲,即便到了如此田地,也依然不把魔族众人在眼中,竟将这些话拿到他面前来说。樗临怎会同她打上了交道?当真是色迷了心窍了!
凌玦坦然面对着他打量的视线,面色丝毫不改。
“自然是他同我说的。樗临身为魔尊。看的当然要比旁人清楚些。在太虚门内时,他也时常私下同我提起过,魔修之所以在外劫掠他人之物,正是因为魔域之内的灵宝实在难以为继。”
苍缗面色微动,这话分明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凌玦继续道:“樗临还同我说过,此事是积弊难改,但却又必改不可。”
“这是何意?”苍缗面露不解。
凌玦解释道:“若是魔族借着这掠夺的本事,当真能壮大起来,将正道修士一网打尽,成为这天下的霸主,日后又待如何?到了独霸天下的时候,还能去抢谁呢?
“这天下已有的天材地宝是定数,而魔族中人又习惯了坐享其成,去抢夺别人已经炼成的宝物。若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人抢夺的对象,那长此以往,魔族终究也要走向灭亡,您说是也不是?”
苍缗的双目之中,先是掠过一道迷茫,而后眼中的迷雾渐散疏,变得清明起来。
他双手一拍,看向凌玦的目光,竟多了几道赞赏之色,全然没了之前的警惕。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所以,若是想让魔族真正的壮大起来,光靠劫掠别人是下下策,还得寻求一个依靠自己的法子,才是长久之计。”
苍缗闻言,先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后又缓缓摇起头来。
他当这魔族长老当了许久,是劫掠别人劫掠惯了的。一时让他想一个依靠自己的法子,他还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试探地问道:“可是,这世上有灵脉的宝地,大都被那些修仙宗门所占据了,譬如太虚门,便是早个千百年便占了太虚峰一脉。而我们本就是被逼无奈才只能出此下策,如今说要靠自己,是不是还得先去抢个宗门的山头才行?”
说来说去,职业习惯使然,三言两语还是离不开个抢字。
凌玦只笑回:“说起如何经营门派,您倒还是真问对人了。我虽如今被赶出了太虚门,但毕竟在门内待了半百年,对这宗门经营一事倒也还有几分心得。”
苍缗的眼中登时闪出了几道兴奋的火花。他心说樗临这小子总算还是干了件正经事,在太虚门里勾搭了个女修,倒也不是全然为了满足私心,竟还真找了个能干事儿的人来。
“既然如此,那可真是我魔族的幸事!怪不得樗临同你交好,想来也是为你的才干所折服。”
凌玦摆手,“才干不敢当,不过是有几分经验而已,所以苍缗长老以为,让我接管魔族中诸事,可还行得?”
说到此处,苍缗的目光一闪,心头又有几分打鼓。
要说当真,把这全放给她吧,似乎过为冒险了。毕竟这人今日初次在魔域出现,还未仔细调查她的底细,仅凭这三言两语的变将权柄交给他,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可若是就这么拒绝了她,似乎也过于生硬。毕竟听她所言,她与樗临之交匪浅,说不定二人这年少轻狂红男绿女的,早已定下了些终身之事,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轻易托付旁人的性子,能让他交底的人,他过往还真没遇见过。
“这事——”苍缗犹疑不定,“——还需从长计议。”
话音刚落,似是怕凌玦不乐意听,便又补充了句,“你知道这些年轻的小子们,都不服管得很,你初来乍到的,即便我把这权交给了你,想必他们也不会听你的。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就行,我让他们去做,到头来也是一样的。”
凌玦只笑看着他,也不言语。
这事儿怎能一样呢?若是想在魔域之中建立自己的威信,当中若是还搁着个传话的人,如何能达到她的目的。
苍缗被他这么盯着,也莫名觉得有些心头发毛。她他明明只是个修为不过百年的小丫头片子,樗临那小子在自己面前还要敬畏三分,怎的她倒是这般放肆?
良久,他清了清嗓,又道:“那你待如何?”
凌玦轻哂了声,似是见他为难,终于松了口似的,“不如这样,苍缗长老您也不用现在就将所有事务尽数交于我,先给我一部分打理。”
苍缗也松了口气,“若是这样倒是也无妨的。”
可只听凌玦又道:“不过若是只有一部分交给我,那我大概也只能救出一部分樗临了。”
“你这是何意?”樗临的脸色倏地一变。
“当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凌玦一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当我这背弃师门来到此处,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我还不是为了把他救出来,你们若是不相信我,那这后果也就由你们自己担着了。你们能送一个魅魔进去,却不一定能送进去第二个,太虚门经了此事,只怕早就对你们多加防范,你们那过家家似的小把戏,还真以为能成事呢。”
苍缗紧紧抿着唇,牙根咬了又咬。她话说得虽锥心了些,道理倒是没错。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乱,那枢光老儿的阵法又极为凶险,若是没法及时将樗临救出,只怕他当真凶多吉少了
“你当真能把樗临救出来?”
凌玦一派成竹在胸之色,“我离开太虚门前,自然是有所安排的,若是你们配合得当,不消十年,绝对可以让他全须全尾的出来。”
“好!”苍缗一拍桌,“若是如此,便是交给你也无妨!”
他盯着凌玦,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色。十年过后,量她修为也涨不了几分。若是到时她救不出樗临,再取她的性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