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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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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血,威楚府的城楼上,钊翮展开信鸽密函,火漆上螭纹刺目如刀。指尖划过“云盖庐受控,夫妻二人在途”几字,他忽然低笑,骨节捏得信纸脆响——大理那两位,终是坐不住了。

翌日破晓,兖王大捷的余音尚未散尽,钊翮已披甲点兵。

“出发。”他翻身上马时玄色披风卷起腥风,楚六瞥见主子眼底跳动的幽火,那是猎手嗅到血腥时的癫狂。

善阐城下,几百人的先遣队拥着钊翮勒马于箭程之外。朝阳自他肩头滚落,在紫袍玉带上熔成流淌的金液,恍若修罗踏着血海而来。

大理守城主将默曷多扶剑立于雉堞,声如沉钟撞破死寂。“鄢军不过前几日刚与我等合作剿匪,而今大军压境,又是为何?”

钊翮扬手,司号员策马出列,铜皮喇叭震得城楼浮尘簌簌,“剿匪遭伏,大理王妃和兖王被困勐乃河谷,郧国公请贵邦主事出城一叙,共商对策。”

默曷多取下随白翎箭一起射来的军报,拧眉默读后派人呈给了门楼内候着的郁珂。

“我乃善阐城主将默曷…”

“叫景和郡主来和我谈,战机不等人,每柱香都会死人,莫要耽误时辰。”钊翮未等城楼上的说完话,不耐地教人出声打断。

默曷多一时哑了声,不知如何发作。而郁珂也并未出现,钊翮玩味一笑,后方玄甲军便扔了具身着大理制式战袍的尸首出去。

“你们猜,下一具是副将马湛,还是别的谁?”

此言一出,善阐城楼上大理将士掩不住怒火,嘈杂怒斥声随烈风袭往钊翮耳畔。

郁珂心下一凛,疾步到了门楼边,悄声安抚鄢暂不会伤大理人后,转身对默曷多提道,“将军,你能否去帮我探探王妃发兵前日,王上派去云盖庐那队人有回信了否。”

默曷多领命退下,钊翮看着郁珂出现。她一袭素白襦裙立于城堞,乌发未绾,任其随风散作泼墨。

善阐城门蓦然洞开,一小卒策马到了玄甲军扔出的尸身旁,将其带了回去。

城下铁骑骚动,钊翮抬手压下喧嚣,腕骨那道救她留下的疤被夕阳镀成金线。

默曷多派人出去查探后,俯身去看那拣回之人。

腹部箭毒淤血处用乌头汁兑靛青,简直是拙劣的骗人伎俩。默曷多将尸首翻了个面,撕开后腰衣物,那处赫然纹着溪峒人的刺青。

他松了口气,果然如郡主所说。

钊翮未等到郁珂开口,匆匆一瞥后她便从视线里消失。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而后的一天时间里,善阐城护城河前每一柱香都会多一具尸首,除了门口上严肃的守将外,那几个大理人恍若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再无痕迹。

暖阁内,默曷多跪在郁珂面前,低声报着派去云盖庐的小队失联的消息。

郁珂无力的揉了揉酸胀的前关穴,突然失了力气。

聂林婼出发前,她便想到了钊翮会以性命要挟自己出城,但左右秦王与裴明绪有合作在先,兖王再无顾忌,终也不愿边境脱控,自会将阿婼送回。

但钊翮不是蠢人,自己知晓的事情,他断然也能猜到,如今还非要下这一步棋,必然是因着手上还有制衡自己的手段。

远在云盖庐的师父师母。

云盖庐远在北塞,聂璟虽先前提过将他们接到西京,师父师母却不愿蹚京城浑水,在塞外乐的自在。

若裴明绪派去的小队全军覆没,必是因为钊翮的人已先下手。

怎么办?郁珂听到门外副将向默曷多上报兖王大军后撤的消息,攥着裴明绪“死守不出、择日赶到”的信纸望向漆黑夜空,指甲在青砖上划出细白痕。月光漏过她轻颤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这是她唯一泄露的焦灼。

第四日拂晓,堆叠了一大摞尸首的玄甲军阵前忽押上一辆囚车。

男子染血青衫半敞,纵身陷囹圄依旧不着边幅横卧囚车之内。

女子发间玉簪虽歪,眉眼却沉静似深潭,被男子挤的只得端坐囚车一角。

郁珂得讯后慌忙攀上城楼,而后踉跄扶住箭垛,喉间涌上腥甜。

果真是敖妄宁与何婉。

“阿虞。”钊翮的声音混着晨雾飘来,温柔唤她小字,“出来,或是看恩师血溅三尺?”

敖妄宁忽朗声大笑:“阿虞,为师虽通读兵书,倒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守城亦是守心,莫要…”声未落,钊翮的银枪已刺穿他右腿,血溅上何婉月白裙裾,她伸手扶住了止不住颤抖的丈夫。

郁珂的指甲生生抠裂墙砖。

十二岁那年,师父握着她颤抖的手施针救人,说“银针落穴需稳过千钧”。

而今她的千钧正钉在钊翮枪尖。

她顾不得默曷多的阻拦,急趋下楼。

善阐城门传来铰链绞动的轰鸣。郁珂身着素白中衣,解下玉簪掷地,乌发如瀑散落肩头。

郁珂心甘情愿受降,却想不通钊翮这几次三番逆天道而行的作为究竟意欲如何。

先前在朝岐或许不如意,而今掌盐政、得公位、尚公主,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人忘却前生琐事,却非陷在过往云烟里要裹挟自己,强迫郁珂被锁在他的金丝笼中,

钊翮在马上俯视她步步走近。晨曦勾勒她单薄轮廓,恍惚又是杏林那面,采药少女踏雾而来,竹篓里装着令他心悸半生的月光。

是执念吧,他想。

年少时的温存教他心甘情愿为她遮雨挡风,却也见不得她再次离去。他喜欢的究竟是这个人还是掌控一切他平生不可得之物,他已然分辨不清。

可那不重要,对吗。

郁珂抬眸时,眼底冷寂。

钊翮含笑策马扬鞭,到她身边后扬手将她掳上了马。

“月余未见,阿虞身上还有沉水香。”他伏在郁珂颈间,轻嗅一口,摁住了她袖中紧握短刀颤抖的手。

“勿管你要自刎还是杀我,至少得安顿好师父师母两位老人家吧。”他哑声道。

另一边,勐乃河谷内,聂林婼颈肩剧痛,再睁眼时,自己正睡在不知从何搬来的木板车上。

她坐起身子,面前是被押着的大理将士,他们虽不算无虞,但也确不见几处重伤,踉踉跄跄的随着玄甲军前行。

她扭头,车前宋屹璋正把玩着她的银甲面,战袍下摆沾着溪峒巫祝的血。

“醒了?”兖王轻笑一声,“还真能睡啊王妃,再睡下去,我要把你送到你们大理王塌上了。”

“你们…”

“本也就是想借你们之手除了溪峒蛮,又不想让你凯旋太快,出此下策,还望王妃体谅。”他抬着头,伸了个懒腰“再歇息会儿,快到善阐了。”

聂林婼怔愣一瞬,却突然暴起,拔出车夫腰上长剑,寒芒堪堪停在兖王喉前三寸,“郁珂呢。”

“你猜的没错,”宋屹璋挑挑眉,用剑鞘挡开面前长剑,“郡主此刻,应回我大鄢了。”

少女握剑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扔给了面前留冷汗的小卒,怄气般盘腿坐下,也不再言语。

马上那人睨了一眼,嘴角漾出点弧度。

军中肃穆冰冷,难得有个鲜活的女眷,谋划大成、心情不错的兖王此刻也不由得给她多了点笑脸。

直至暮色朦胧,聂林婼才骑了马进善阐城,听得默曷多回报军情,稍作休整后一路奔袭到刚赶到叶榆的裴明绪面前,义愤填膺地控诉这两日的所见所闻。

裴明绪的狐狸眼微微眯起,伸手拉住喋喋不休的少女,轻轻把她带入怀里。“无妨,你先喝点水。”

看着怀中人愠怒的眼神,他就着聂林婼喝过的杯子,抿了一口。

“聂璟不出半月会收到我的密函,届时我和朝岐会同时对鄢起兵。要么他们把阿虞亲自送来,要么,本王就把大鄢龙椅,熔成她的妆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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