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将明未明。
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大地,天际异常沉闷,乌云密布,霎那间雷电如巨龙翻腾,宛若天穹被撕裂的伤口,咆哮着划破密不透风的黑幕。
攸时,雨滴坠落,轻轻扣响,像轻移飞舞的雨丝细细缠绕,不多时,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敲击在屋檐树干上,像拍打乐器般响彻云霄。
行云宫。
寝殿。
“阿,小心——!”
一名美人下意识惊叫出声,缓缓坐起身,面色苍白,捂着心口还不住的痉挛着。
一旁的男子听到响动,本就是浅眠,如今也微微皱眉睁开了眼。
“又魇住了?”皇帝下意识询问。
美人闻言,默默垂泪,却跪倒在他年前,声音细细,像濒死的幼兽般,“陛下,妾前阵子随皇后去普济寺上香祈福,可不怎么的,回来就频频噩梦,原以为是忧思过多,却回回在梦中见陛下被人残害,怕不是,怕不是——”
未完的话语,却不肯再说下去,只是拿着帕子默默垂泪。
皇帝身着明黄里衣,撑起身子,目光轻巡在面前兰心身上,心中却在想,兰心梦魇已有半年有余,莫非真是上天示警?!
皇帝扯了扯嘴角,“那依爱妃的意思是——”
“明日后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若真有妖星现世,必定会暴露无疑!”
而掩面哭泣的兰心唇角却微微弯起。
…
祭祀大典。
鼓乐齐鸣,锣鼓升天。
在祭坛的中央,放置着一尊巨大的神像,它是古老的象征,以威严而神秘的姿态俯视着四周,神像的面部表情深邃,让人敬畏又感到莫测。
站在神像旁不远的一男子淡淡开口,“好戏要开场了。”
旁边的女子笑盈盈开口,“我也很期待呢。”
正是傅墨聂与时姣。
达官显贵千金贵妇早已悉数到场,见到永安县主与太子如此亲厚,一些眼明心亮的心思早就转了几转,莫非,太子也想追逐那把宝座?!
还未细细思量,只见这个道士身材高大,神态悠然自得,身穿红色道袍,头戴莲花帽,双目微闭,面带微笑,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
紧接着,大步一跨,站至祭坛中央处,手指捏诀,一直紧闭的眼瞳竖的睁开,隐有红光闪现,下一秒,腰间的桃花剑无风自动割破他的手指,鲜血流入祭坛纹路,口里开始念词,“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气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今日本就在下雨,突然一个雷劈直直劈向那红袍道长,那道长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祭坛中央,无人发觉那祭坛诡异居然在吸食鲜血,他变直愣愣倒在祭坛上面,脑袋撞到神像尖角,刹那间血流如注,再无生息。
说时迟那时快,变故不过发生一瞬间,一直在看台观礼的皇帝看到此场景,瞳孔一缩,惊觉出声,“黄道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帝身边的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到黄道长身边,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却瞥见黄道长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纸张,下意识一抽——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小道士跪地出声,“陛下,这是喜事啊!”
皇帝面色沉沉,“哪里来的喜事,你这小道士不哀掉你师傅居然如此幸灾乐祸,来人——”
小道士跪行一步,急急开口,“容禀陛下听完再做处置即可,我那师傅本应早该羽化登仙因忧心陛下龙体故而一拖再拖,这场雷劫本不该如此凶险万分,若真有灾星降世,师傅他老人家必定留下预警。”小道士抬起来脸,目光炯炯。
“师傅是宁愿身死道消也要把祸乱大周灾星告知陛下阿!”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突然雷电的狂怒响彻云霄,好似蜿蜒诡谲的白蛇劈开云层,照在死去的黄道长身上,照在小道士陡然肃穆的面容上。
雨越下越大了。
皇帝皱眉不语,手指却敲击着桌案,泄露出几分他内心的不平静与惊涛骇浪。
他在想,沧州的干旱,西北的地裂,扬州百姓的食不果腹,抚州的暴乱…等等,他想到了这一年来的傅家倒台,自己的头疾越发严重…
他的脑子霎那间划过兰心那张我见犹怜哭泣的脸来,莫非真被兰心说中,有妖星现世,祸乱大周?
此时此刻的皇帝并不会想各地的祸乱早已成疴已久,是每年每刻都会发生的事情。
一旁的小德子观察着皇帝的神情,拂了拂浮尘,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快步走下太监,仔仔细细在黄道长身边查勘,不一会儿,抽出纸条,着急忙慌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久久不言。
在一旁看似担惊受怕的兰心捂着帕子笑了笑,她心想,时姣你像以前一般安静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我眼前晃呢?
时姣该死,安乐长公主也该死,他,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