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你宁愿看我画乌龟画一晚上,也不撤走那些眼线吗。”
时姣落笔,目光好似穿透内室房门直视着外面般。
“县主这个不必忧虑,中宫之内早已为我所掌控。”说着,一道玄色人影从房梁跳下来,烛火硬照下,墨玉般的面容微微带着笑,好似桃花三月又似春风拂面,气质斐然,动人卓绝。
“皇后娘娘执意留我在宫中,看来明日必定有好戏开场。”
时姣转身,像一只振翅高飞滴蝴蝶翩翩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了口,“据我所知,曾经的崔家家主是崔权禹吧,而且崔权禹与崔嫚惜感情极为要好,太子殿下,你我盟友,我总该知道一些事情。”
时姣并不是蠢人,相反她对于很多事情都采取放任自流的状态,但崔嫚惜如今都明晃晃对她不加掩饰的恶意,她总得知道,究竟是为何。
以及,她内心一直好奇,太子傅墨聂究竟经历了什么。
傅墨聂身形一顿,望了望四周,坐到时姣面前,烛火照的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处,看不真切,半晌,才开口,“这个故事会很长,你想听吗。”
时姣点了点头。
傅墨聂无声笑了下,声音还是如高山流水般动听回响,却不知怎么的,带了三分悲伤,“这还得从清河崔家上一代说起,几十年前,主事的并不是现如今德高望重的崔老崔亦德,崔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个个人中龙凤,人人都想做崔家一把手,三个儿子的母亲也是互相侵害手段频出,在有天,崔太爷看见三个儿子不是死的死残的残终于悲恸悔悟,把曾经遗落的外室之子崔亦德接回家中,还未来得及嘱咐几句便撒手人寰,年幼的崔亦德被框住在崔家里,那些人并未就此甘心,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终于在崔亦德娶了高门大族的女儿,却生下一儿一女便香消玉殒后,那时候正值家族内斗之际,之前那三个儿子的势力也卷土从来,正巧有心人偷走了还尚在襁褓的崔权禹与崔嫚惜,至此,他们兄妹二人被人刻意引导——”
傅墨聂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望着时姣疑惑的目光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崔权禹从小被人扔进乞丐窝里面抢食,在他五岁那年他遇见了比他小几个月的妹妹,从此互相依偎取暖,渐渐的二人都长大了,情愫也在慢慢滋生,等到他们两人表明心意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崔家终于找到了他们——。”
时姣听后久久不言,究竟是如何狠毒了崔家,才会想出如此恶毒下作的法子,让两个不该相爱的人相爱了,在最幸福的时候却告知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简直是杀人诛心!
傅墨聂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握不住茶杯,还是继续哑着嗓子说,“被接回崔家的兄妹二人,一时之间还搞不清状况,原来这一切都是曾经那三个儿子早已残废多年的二儿子搞出来的鬼,因为身躯残破不堪导致心灵扭曲,他要崔家百年清誉遗臭万年,亲哥爱上亲妹妹,两个人还相爱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至此,他们兄妹二人被分开管制教养,一别数年之后,一个入宫当皇后,一个当崔家家主。”
“那崔权禹——?”
傅墨聂自然知晓她未尽话语,“其实那时候的崔家人还不知道,崔权禹早就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这个毒是情毒,若是他一直刻意压制心中所思所想,毒素就越发剧烈,甚至崔家人为了让他俩断的一干二净逼迫崔权禹娶妻,而崔嫚惜也在这年入宫为后。”
他笑了笑,眼底却是不见一丝笑意,仿若枯井般的幽深死寂,“我这个舅舅实则是爱惨我母后,为她殚精竭虑为她筹谋所有,待到她地位稳固,他身体早已残破不堪,油尽灯枯了。”
“那他可是死了?”时姣总觉得傅墨聂话语还有另一层含义。
“他没死,只要崔嫚惜活着,他就不可能死。”
傅墨聂转过脸来,直勾勾盯着时姣,向来白玉面容竟龟裂几分,露出似哭非哭怪异的,诡谲的,不寒而栗的,笑来。
时姣懂了,她终于明白傅墨聂毁灭一切的心情了。
傅墨聂并非是含着爱意出生的,相反,皇帝忌惮崔家也忌惮他这个太子,崔家只把他当做一个跳板,一个能触摸权势的跳板,他的生身母亲心心念念可能有他的舅舅有崔家,唯独没有他。
每每看见他,就好似看见了她崔嫚惜的背叛,从只言片语中虽然未过多描述崔嫚惜的情意,但时姣知道,崔嫚惜还是在乎他,哪怕,已经知晓,这是她嫡亲的兄长。
情这一字,不相思,害相思,才相思。
时姣心念一动,轻轻拂过他手背,“太子,你想要这天下吗?”
傅墨聂其实没怎么听清时姣的问话,他只是感觉被她拂过的手背好似被烫到了般,那中带着和煦温暖的光从手背传来滚滚热意,他像一个不见天日的飞蛾被裹在厚厚白白的茧子里,不顾一切的想要撕开白茧,想去碰触她,却又不敢。
“时姣,你该知晓的,我想让他们都去死。”
时姣的手指勾住傅墨聂的小拇指,声音轻轻,带着肃杀的寒意,“那明日就让他们都栽个大跟头吧。”
傅墨聂眼眸动了动,仔仔细细在她眼底里找寻自己的身影,终于确定了什么,反手握住,“祝你我,皆得偿所愿。”
傅墨聂被眼睫覆盖的瞳孔却墨黑的扩散,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他的眼瞳清晰可见是对面女子身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叫嚣着,他在渴望她。
傅墨聂多年之后还是庆幸,尽管自己卑劣不堪,卑鄙无耻的用身世构建出她的信任,让她接纳自己。
即使是变成她手中锋利无比的刀,他也不介意。
似乎想到什么,眼底杀机一闪而逝。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欺辱她的人。
哪怕是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