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
临淄。王宫。
姜诸儿的脸黑的赛陈年锅底。
连骁跪在大殿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张被揍的如同猪头般的脸,已经肿的几乎连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王上,卫国如此羞辱我齐国。大王一定要替小臣做主啊!”
姜诸儿被他哭的心烦不已,怒道:“哭哭哭!还有脸哭!闭上你的狗嘴!”
一侧有谋士上前道:“王上,探子那边来消息了。”
姜诸儿沉声道:“怎么说?”
谋士道:“回王上,据我们安插在卫国的探子来报,卫国正在游说周边与我们有旧怨的各国联合伐齐。”
姜诸儿冷笑了声:“卫珩?就凭他?”
谋士道:“是,一个卫国确实不足为虑,但若再加上周边鲁、宋、燕、晋几国,怕是…”
姜诸儿想了想:“军中那边,最新情况如何?”
谋士顿了下:“……近期吞并的三国里,有民众频频暴动。”
姜诸儿握紧了手心。
谋士道:“王上,依臣看,此次卫国一役,不如换个兵不血刃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
“听闻这卫国公刚登位不久,国内旧氏族本对其新政颇有微词,加之曹卫两国又在边境处多有摩擦,不如各给他们添把火。”
姜诸儿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
两人低语一阵后,谋士领命,沉声跪地:“请齐君放心,鸿晖定不辱使命。”
“下去吧。”姜诸儿一步一步走下大殿台阶,无尽的寒意在他眼中,一点点弥漫开来。
姜小白,这一次,不止是你,我还要整个卫国殉葬。
***
公元前698年。
卫国囚禁了齐国大夫连城、暴揍连骁的消息,一时间如长了翅膀般,在各国迅速传开。
在各国看来,卫国此举,无疑是要向齐国宣战。
周边一些原本与齐国有旧怨的国家,在公子白鲍叔牙等人的游说下,终于也开始蠢蠢欲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卫国、鲁国、宋国、晋国、燕国几国迅速达成利益联盟共同体。
这日,公子白带着姬回雪,在从晋国返还卫国的途中,突然看到了高毅。
自渔村出事,公子白将他打发走后,便再也没见过他,此时却在此处出现了。
三人互相看了眼,当晚找到一家客栈住下。
晚上,趁姬回雪睡着,高毅递将一沓竹简递给公子白,道:“姬姑娘的身世。”
公子白打开看了半晌,神色没有任何波澜:“就这些?”
高毅点头:“是。”
公子白想了想:“匪鸢临死前提及的那个忘尘里呢?”
高毅道:“去了,按照您书信里交代的,在洛邑城找到了那位叫洛青珠的姑娘,赎身的银票也给了她。”
公子白盯着他:“然后呢?”
高毅:“但没找到那个叫褒良的人。”
公子白:“……”什么也没查到,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无语片刻,公子白问:“为什么?”
高毅道:“说是我们去晚了,那个叫褒良的人,早在一个月前病逝了。”
公子白握紧了手中的竹简,眼看着渔村失火的真相就在眼前,眼看就要帮姬回雪查清身世,找回弟弟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难道又要就这么断了?
他沉吟良久,问高毅:“渔村失火一事,你还隐瞒了我什么?”
高毅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
情况跟公子白料想的要复杂很多。
当初自己受伤,隐居渔村期间,被姜诸儿的人追查到行踪。
当时正好赶上周王室的人也在寻找血玉的下落,正愁无法进入渔村,高毅便在一次沿途中有意做了引路人。
而作为回报,周王室的人则帮助公子白引开了姜诸儿的追杀。
只是周王室的人为什么要找那块血玉?血玉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还有到底是谁屠戮了整个渔村?
是海盗洗劫?是周王室夺玉?是姜诸儿追杀?抑或还有其他更隐秘的势力参与其中?这一切都还是未解之谜。
高毅自知理亏道:“公子,这事我确实对不起姬姑娘,但当时情况危急,我也只能先护住您。日后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公子白瞪着他没说话。
他也没法说,这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高毅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他。姬回雪日后若要报仇,罪魁祸首也该是他。
高毅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对了公子,此次虽然没找到褒良,不过我打听到另外一个消息,或许对您有帮助。”
公子白放开手中竹简:“说。”
“褒良生前有一个至交好友,听闻他们曾无话不谈。或许找到他,同样可以解开公子想知道的这些谜团。”
公子白:“是谁?”
高毅道:“卫黔知。”
卫黔知?公子白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沉思良久,他才终于想起来,是舅舅的小叔叔,姥爷在世时最宠爱的幼弟。
高毅见他半天不说话,提醒道:“公子?”
公子白回过神道:“洛邑城暂时不用去了,你明日跟我和阿雪一起回卫国,这事接下来我会处理。”
高毅点头:“是。”
***
次日天明。
公子白一行人回到卫宫,将近日来游说联盟的成果同卫国公汇报了,卫国公大喜。
眼看一场大战,便要蓄势待发。
这日,公子白终于将手边的公事处理完,带着高毅找到了卫黔知。
卫黔知是老卫君的同胞幼弟,在其出生不到一年后,母亲便病故了,是老卫君将其拉扯养大。
老卫君去世后,卫黔知便自请将居住地搬至了卫陵。此后再不问世事,余生只为兄长守陵扫墓。
听闻公子白前来拜见,卫黔知在院内支了一张简陋的小桌子。
公子白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喊了声:“舅叔公。”
卫黔知倒了杯茶,招呼公子白:“坐下说。”
公子白道:“听闻舅叔公曾与一个叫褒良的人是至交好友,小白想找您请教一些事情。”
卫黔知抿了口茶,道:“你说。”
公子白从身上拿出了一块血玉道:“不知舅叔公可认识此物?”
卫黔知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放下茶杯:“认识,这是周王室的血龙壁。”
公子白继续问:“那您知道这个血龙璧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吗?”
卫黔知:“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有传言说,这个血龙壁里藏着一个可以让周王室长盛不衰的重大机密。
然而现任周天子却在六年前的一场动乱中不慎遗失了血龙壁,才导致近些年周王室越渐衰微,各诸侯国不断坐大。”
公子白疑惑道:“既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那这些年为何从未有过听闻?也从没见有人找过?”除了匪鸢。
卫黔知:“这种重要东西丢了,周王室自是不敢让各诸侯王知晓。
不过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听说当年那场动乱里,还遗失了一名王室血脉。
这些年周天子一直打着寻找王室血脉消息的幌子,极有可能在找的就是这块血龙璧。”
公子白想了想:“您能详细跟我讲一讲,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有几个月前的渔村失火一事,是否也跟周王室这件事有关?”
卫黔知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能否让我见见那位阿雪姑娘?”
公子白错愕了下:“这……”
卫黔知拍了拍他,笑道:“放心,我对她没有恶意,我只是替故人看看他。”
公子白这才放下心,点头:“好。”
晚间,公子白带着姬回雪再次拜访。
卫黔知看着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打发了公子白先回去,告诉公子白这边聊完会通知他过来接人。
公子白离开后,卫黔知看着姬回雪笑了笑道:“你就是阿雪,都长这么大了,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才这么高。”
姬回雪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得随着公子白道:“舅叔公,您认识我?”
“舅叔公?”卫黔知错愕了下,随即失笑道:“可别这么叫我,若论起辈分,我怕是还得唤你一声姑姑。”
姬回雪险些喷了出去:“姑姑?”
卫黔知道:“是啊,卫家祖上与褒……你家祖上源是同胞兄弟。就连如今的小白,怕是都得唤你一声曾姑奶奶。”
姬回雪:“……”
沉吟半晌,姬回雪道:“……那个……您好像对我很熟悉,能跟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吗?”
“可以啊,你想听……”
后面的话,被一个下人打断了。
那下人提了一个食盒过来,向卫黔知道:“大人,您该吃晚饭了。”
卫黔知向姬回雪道:“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先吃些吧。”
姬回雪本想拒绝,但卫黔知的神情,知道拗不过便应了。
卫黔知招呼又那位老人一起坐下,道:“这是良伯,在身边陪伴我多年了,不介意一起吃吧。”
姬回雪自是不介意。
三人围坐着一个小桌子吃饭。
饭间,卫黔知问了姬回雪很多儿时的事,问她这些年在哪里生活,阿爹阿娘待她如何等。
那位良伯一直低着头吃饭,似不习惯见人般,全程没抬起过头。
饭罢,卫黔知听闻她喜欢乐器,又从房内拿了取了一张上好的古琴送她,并赠了一简稀有曲谱。
公子白接姬回雪回去时,已是深夜。公子白大概问了下情况,姬回雪一一说了。
公子白也没多想,只是在姬回雪提到那位良伯时多留了份心。
后面又听到,卫黔知说,若细论起辈分,自己怕是都得唤姬回雪一声曾姑奶奶时,公子白的脸忍不住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