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公子白再也没脸见纪修姜。
纪修姜过来照顾他时,他也几乎是见了便躲。
两人的情势,完全反了过来。
后面几天,为了减少两人待在一个房间的时间,公子白想出去转转,但每次还没等走到门口,便被纪修姜堵回来,气的公子白只能恨恨一甩衣服。
出门出不去,那便只能睡觉了。
这日,公子白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拿些糕点在手上掰成一点点的砸纪修姜。
当然,他现在只敢在背后砸,明着,他是没脸再做了。
哪知,纪修姜刚好转身,公子白又郁闷的只能将糕点塞回自己口中。
又过了两日,纪修姜这日实在是累了,便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处墙面睡着了。
公子白又开始掰糕点砸着玩。
砸到一半,纪修姜打了个盹,突然惊醒过来。
公子白只得收手,随后干咳了两声道:“你要是困了,就回你自己营帐睡吧,睡好了再过来,不用天天在这里守着我。”
纪修姜将衣服理了理,正色道:“不用。”
公子白要抓狂了,现在这个人,真是打也不能打,闹也不好意思再闹,还天天就这么守在自己面前,实在是糟心。
“我说你,我求求你从我面前消失吧!这几天,我都快疯了!你也是人,天天这么守着我,总不能不烦吧。
大不了我承认那天是我过份了,但你之前对我也很过份不是,咱们就当互相放过吧,行不行?”
纪修姜看着他:“不行。”
“在你的双脚,彻底离开宿国的土地之前,我一步都不会离开。”
公子白:“……”
公子白感觉自己要疯了。
***
子夜。
月色冷清的照着大地。
张忠在营帐外不停打着哈欠,守卫的士兵也是个个正昏昏欲睡之时。
此时正是交接班之际,孙大仁领了一队侍卫走上前,打招呼道:“张大哥辛苦了,守卫的兄弟们辛苦了!”
张忠伸了个懒腰,摆手,示意身后的侍卫退下。
他自己则看下张忠道:“哎,虽然快转春了,但夜里还是这么冷啊,要是有壶酒喝来暖暖身就好了。”
孙大仁向他凑近了些,低声道:“我营帐床榻下面有壶烧酒。”
张忠瞬间眼前一亮。
孙大仁看在眼里,手上却只是轻微比了比:“记得给我留一口。”
“好兄弟!”张忠乐的眉开眼笑,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望着他离去后,孙大仁将目光转向了公子白的营帐。
***
公子白一觉睡醒过来,感觉嗓子有些干。
他下意识地半坐起来找水,可摸了半天也没摸着。
身子又懒得厉害不想动,便顺口叫道:“纪修姜,水!”
哪知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公子白只得懒懒的睁开双眼。
映着窗外的月色,公子白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也没看着纪修姜人影,不由有些略感意外。
这些日子下来,两人几乎算是寸步不离,如此见不着人,实属少见。
他又叫了几嗓子,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公子白也懒得动了,只得又背对着房门,躺回了被子里。
一个黑影跳进窗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黑影在靠近公子白榻边时,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公子白自幼耳力惊人,虽然这会身子发虚,全身力气还用不出来,但已是迅速察觉到了不对。
一道刀光向公子白狠狠砍了下来。
公子白包紧被子,一个伶俐侧身,人已从榻上,顺势直接滚了下来。
那身影紧追不舍,又是一刀砍下。
公子白身子提不上太多力气,只能被动地躲着那黑衣人的刀势,刀刃好几次都是贴着他的的衣角划过,情形惊险万分。
一时间营帐内刀光四射,花瓶瓷器碎裂声,不绝于耳。
眼看又是一刀狂啸劈下,这次仿佛再也避无可避。
公子白眸光收紧,勉强聚起了身体里仅存的一丝真气,指间缓缓亮起了一道银光。
‘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
就在那道刀光,即将砍至公子白面门时,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有什么东西,在千钧一发之际,挑开了那把刀。
黑衣人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长刀险些脱手而飞。
与此同时,一把薄如蝉翼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仿佛只要再进一步,即将现场穿喉。
公子白指间的银光刃,悄无声息退回。
“你是谁?”纪修姜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目光犀利,声音里尽是森寒。
黑衣人不语,双手握紧刀柄,一个回身后翻,借惯性之势,如在空中旋转的陀螺一般,疯狂的朝纪修姜砍了过去。
看样子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想把纪修姜一起杀了。
“找死。”纪修姜低喝一声,迎了上去。
只见那柄薄如蝉翼的碧色玉剑,如同长在了纪修姜身上一样,挥舞起来行云流水,潇洒飘逸至极。
扭身,挥剑,闪避,回击。
一气呵成。
每次那黑衣人的刀,在离纪修姜还有不到三寸距离时,都会被顶回,发出 “叮”的一声脆响。
加上纪修姜那诡异,飘忽不定的身法,这番打斗下来,黑衣人已明显不敌。
几个回合之后,黑衣人见势不好,转身欲跳窗,却被纪修姜长剑截住。
营帐内又是‘叮叮\'几声脆响,纪修姜的长剑,自黑衣人胸口处带起一缕鲜血,黑衣人夺门而出。
纪修姜正欲去追,公子白却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纪美人,你别走,我怕~”
纪修姜:“…………”
纪修姜抽了抽嘴角,使劲将自己的腿向外拔半天,才道:“你……别乱叫,还有……你先放开。”
公子白:“我就不放,刚才吓死我了,纪美人你别走……”
纪修姜:“……咱能别装吗?……”
你堂堂齐三公子,这一路走来,什么明争暗杀没见识过……
公子白:“纪美人,你好厉害,你刚才用的那招叫什么?你也教教我吧,好不好?”
纪修姜:“……说了让你不要再那么叫我!”
公子白:“那你教我武功,我就不叫你那三个字了。”
纪修姜:“…………”
***
刺客事件之后,整个军营一时间戒备更加森严。
宿军把整个营地都翻了遍过来,也没找到刺客。
梁炎坐在营帐内,一脸愤怒,道:“整个营地就这么大,难不成刺客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众将士垂首不语。
纪修姜冷声道:“不可能,我分明刺伤了刺客的胸口,怎么可能找不到?”
张忠上前道:“确实全部检查过了,没有一个士兵的胸口受伤。”
纪修姜目光犀利扫视一圈,走至孙大仁面前时,顿住。
孙大仁感觉仿佛被窒息了般,久久不敢呼吸。
哪知纪修姜只是在他面前,顿了片刻,随后又走了回去。
“我们自己人检查过了吗?”
张忠愣了下:“……这个,纪公子……是怀疑我们自家兄弟吗?”
纪修姜目光凌厉,扫视着营帐中的每一个人:“指间下,本来就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若生了刺,自然也是最疼的,但。”
“不能因为疼,便不拔。”
众将士沉默半晌,最终张忠带头应声:“……是!”
***
黄昏,火红色的流云,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
队伍赶了一天路后,在一处河溪边安营扎寨。
公子白与纪修姜,各自手持兵器,立在营地一处空地。
“看好了!”
纪修姜瞥了他一眼,猛地往前踏了几步,双袖一振,手心亮起一道剑光,接着便若行云流水般地舞出了一套剑法。
刺、劈、撩、点、抹、架、扫、推、化。
不蔓不枝、势如破竹。
看的公子白不得不承认,人好看,舞起剑来更是赏心悦目。
但似乎哪里不对。
一套剑法耍完后,纪修姜问公子白:“看全了?”
公子白犹豫了下,点头。
纪修姜道:“打一遍。”
“哦。”公子白应了声,照着回忆,按纪修姜刚才的样子打了一遍。
一套剑法舞完,竟是没有丝毫偏差,只是气力上没有纪修姜那么足。
“果然聪慧。”纪修姜点头夸赞。
公子白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凉凉道:“是吗?”
纪修姜斜瞥他一眼:“不是吗?”
公子白哼了声:“……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就是普通的入门剑法吧,路边小摊十文钱还送两本的秘籍,普通小孩都会几招。”
纪修姜脚下一歪:“…………胡说!我这可是正宗的太极剑法。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万物。世间所有最繁杂的东西,都是从最基础而来!”
公子白配合着点头:“那现在入门剑法,我已经会了,你还有什么?”
纪修姜一噎,真是恨得牙痒痒。
其实白天赶了一天路,他现在已经很累了。
本想找点简单的剑法,赶紧打发公子白得了,没想到这人还真较上劲了。
眼下又不能直接说,对,我就是忽悠你,练完剑,赶紧滚蛋吧你。
毕竟昨晚答应了公子白教他习武,此刻若是作废,不知他今晚又要怎么闹了。
当下,顿了片刻,只得又舞了一套剑法。
这套剑法,公子白起初还能看清一招一式,后面纪修姜身形越来越快,剑与人几乎融为一体。
公子白眯紧眼睛,仔细观察着纪修姜的招式。
起初还能分析出东西来,后面便只见得一道白影混着一道银色的剑光,在眼前飞来飞去。
片刻后,纪修姜顿住身形,落在他面前,停下。
公子白仍觉得眼前有些眼花缭乱。
纪修姜将手中的剑扔给他道:“打一遍。”
公子白:“……”
公子白接过剑,嘴里暗自咬牙切齿。其实刚才纪修姜动作太快,他并没有看清后来的招数,纪修姜显然是故意的。
但他又不愿服软,只得抱着剑硬上,前几招凭着他自己的理解,还能学的有模有样,后面就开始有些不太对了。
刚打到一半,公子白的身形明显滞缓了下来。
一根柳条,狠狠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招式错了,还有手抬高一点,剑挥起来要用力!”
纪修姜不知从哪里折了根柳条,冷冷地站在公子白面前。
公子白:“……”
公子白刚将手抬高了点,腿上又是一柳条抽来。
“腿绷直!”
腿刚绷直,腰上又是一根柳条抽来。
“腰挺正!”
…………
公子白:“……”
…………
一个时辰后,公子白终于怒了。
一根柳条再次打向了公子白,公子白一下没避开。
结果,柳条直接擦着鼻子甩过去了。
公子白的身子原本就提不起力气,眼下为了摸清纪修姜的武功路数,又撑了这么久。
当下只觉得鼻子处一阵腥热,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腥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时。
一只手帕已塞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鼻子。
纪修姜:“……快捂住,捂住!”
公子白怒将他手帕甩开,一摸鼻子,果然,满手的血。
一声怒吼响彻营地:“……纪修姜,你特么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