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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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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山脚下有一不起眼的屋宅,红墙绿瓦,翠竹掩映,置身尘嚣之外。虽占地不多,院落中一草一木生气盎然,干净整洁井井有条,一看便知被主人用心对待。

“萧竟!你又私自赶走儿子!”与温馨景色截然相反,房主人的声音怒气冲冲,听不出半分温柔,“你想让他上哪去!”

躺在院落长椅的萧衡收到飞鸽传信时,元玉谈正在训斥他另一位装聋作哑的亲爹——萧竟。

十多年来,他的这位亲爹将转移火力的本领炼化得炉火纯青,对着元玉谈的怒气不敢回嘴,只扭头看萧衡,怒其不争道:“都回来了还不老实,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元玉谈的注意力也转移到萧衡手中信件。

萧衡把信藏起,很烦很暴躁,又不得不配合亲爹打太极:“当然是好东西,只能我看。”

闻言,元玉谈皱眉,转头瞟萧竟一眼,示意他可以滚了,萧竟如蒙大赦,火速奔向厨房忙活,经过时还不忘凑近元玉谈脸颊啄了一口,在元玉谈变脸前飞一般消失。

元玉谈仔细盯着萧衡,欲言又止,最后道:“你手臂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萧衡低头看了眼,默不作声伸手挡住,随口说:“忘了。”

“莫非自己咬的?”元玉谈眼神担忧,“切记按时服药。还有……”他顿了顿,斟酌着说:“若是有了动心的姑娘,万不能行诓骗投巧之事,应当将你的身体状况一五一十告知。”

萧衡眉毛一抬:“我没病。”

在元玉谈变脸前,他又改口,照着萧竟教的话原封不动念出来:“有爹爹珠玉在前,我不会做道德败坏之事。”

说归说,萧衡的模样瞧不出半分真心实意,随手丢出手里石子,精准砸中池塘里的一条大金鱼。

元玉谈无奈:“出门在外,要学会收敛锋芒。”

萧衡表面点头说行,手里继续砸金鱼。

元玉谈深深叹气,从怀中掏出一红符纸交给他,并道:“你拿着。”

红符纸可千里传音,萧衡小时候见过一回,是在他五岁元玉谈出门在外那几日,他跟着萧竟过夜,瞧见亲爹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抱着红符纸说悄悄话,吵得萧衡做一宿噩梦。

这只红符纸得来不易,其中艰辛不便多道,世间仅存两只,一只被萧竟贴身藏着,另一只在元玉谈手里。

“楚天盟事务繁杂,我无法时时刻刻在你身侧,若往来不及时,你联系他。”

这个“他”是指萧竟。

萧衡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萧竟的主意,毕竟他每每狂症冒头之时,元玉谈心思焦虑夜不能寐,恨不能替他担受,而他另一位亲爹萧竟见不得元玉谈这般,隔日把萧衡送到了凌霄山元凛手中。

元凛无儿无女,身旁孤单清静,萧衡一来,聒噪又麻烦,但元凛却喜欢得紧,短短几日精神焕发。元玉谈虽为难,却难以向师父开口要回去,只能频繁来往凌霄山。

而萧竟则不闻不问,在元凛向他征求能否将他儿子送往南溪谷养病时,萧竟就差鼓掌说好了,好像挺乐得没这个糟心儿子似的。元玉谈忙于楚天盟事务,被蒙在鼓里整整两月,直到昨日归门没寻着人,萧竟才道出原委。

“不用。”萧衡也不想看见那个糟心爹,拒绝:“红符纸给我,只怕爹知道了要疯。”

“他哪有不疯的时候。”说起萧竟,元玉谈嘴里嫌弃,眼里却波光流转,好似温柔甜蜜道不尽。

“你拿好了。”

——

五台峰药庐常年浸着药香,今日炭火倒是重了些。

竹帘掀开时,无情剑正盯着案上凉透的茶出神,神形冷峻,气势沉稳,整个人像从雪水里泡过的硬石头,连喘气都无声无息的。猝不及防瞥见进来一抹衣角后,他立即调整坐姿,指节无意识叩了下剑鞘。

孟昭经过他,没说话。先是打开药匣挑选药材,后示意一旁的小弟子熬制,整个过程没抬头。

药罐放在炭火上,小弟子操作不熟练,火炉里腾的白烟冒起,充斥整间药庐,小弟子呛得连连咳嗽,手忙脚乱扒拉炭火。

“火撤两成。”孟昭嘴角微微不悦地抿起,垂落的眼睫在冷白皮肤投下两排阴影。

浓烟缭绕里,像一件不染尘世的精美瓷器。

药很快熬制完毕。

接着孟昭靠近过来,无情剑突然屏住呼吸,略显拘束地把佩剑往桌底推了半寸,直到微凉的手指探到后肩清理毒血时,才重重滚了滚喉结。

“好了。”

孟昭轻道,手指离开他的肩膀。没有别的废话,收起银针走开,整理院子里晾晒的草药。

无情剑注视他片刻,从怀里掏出只木雕的雀鸟,搁在案上,起身跨出门。

他经常送给孟昭东西,孟昭以往都不会拒绝,当然也不会说收下,只默许他这一举动。但这回孟昭抬起头,说:“拿走,”又说,“以后不要来了。”

无情剑回身,喉咙里像塞了东西,吞咽困难,半晌开口:“行。”

“对了。”孟昭叫住他。

无情剑脚步一顿。

孟昭:“你以前拿来的东西也一并拿走。”

“……”无情剑背影僵硬,沉默良久,不知怎的苦笑出声,“受伤了也不能来吗?”

孟昭说:“来可以,不必找我。”

无情剑走后,孟昭在空荡荡的药庐里发了会儿呆,开始收拾床铺,他用清水反复擦洗硬床板,把崭新的被褥铺上去。

动作间,他隐约闻到身上的气味,浓郁的百合花也无法掩盖。他似乎嫌身上脏,把清晨新穿的衣物脱下,换上另外一身,直到身上彻底没有味道,才安静下来。他的眼底乌青,脸色虚白,显然昨晚没睡好。

孟昭趴桌面闭眼,偶有凉风吹进来,蹙起的眉眼不经意舒展,脸颊也恢复一丝血色。

再次睁眼,冯苏木收获满满的回来了,正蹲在院子里收拾竹筐。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时不时哼出几声小曲,直到脱鞋上床才发现不对,孟昭把自己的被褥枕头收走了。

冯苏木皱眉:“不跟我睡了?”

孟昭点头。

“为什么?”

“我嫌你夜中梦游。”

“我何时梦游?”冯苏木不解,但看孟昭这架势像是来真的,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

孟昭道:“我要搬出去,跟你分开住。”

“分开住?”

冯苏木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安抚道:“不是不能分开住,只是隔壁屋子没收拾干净,你现在把枕头收走,今晚上哪去?”

孟昭往桌上一趴,说:“这样睡。”

冯苏木现在确定了,孟昭就是受了刺激,居然跟孩童一样耍脾气。但他又不敢多劝,就怕对方把萧衡甩过来,到时他也束手无策。冯苏木暗暗发誓,等把那位凌霄山的小魔头送走,他一定好好补偿吃了大苦头的师弟。

第二日天未亮,冯苏木起了个大早,准备亲手为师弟熬碗大补粥。结果一打开房门,昏暗天色中依稀瞧见院里站着一人影,正长身立在他的药田前,比他的内门弟子都勤快。

冯苏木不会看错,登时眼皮一跳,赶紧关上门。

居然是萧衡。

冯苏木惊了,前些时日这位小少主得了允许归山,本以为按照萧衡的性子,此去有来无回,他也已打算睁只眼闭只眼,绝不上凌霄山告状。

如今怎就主动来了。

冯苏木稍稍一想心中了然,叹口气,担忧地望了眼趴在桌案上睡觉的孟昭,心道他们二人果然结怨不浅,对方都上赶着来南溪谷了,能有好事发生吗。

好在萧衡的状态看起来还比较稳定,既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绕着点出翠绿的药田走了两圈,神情不明。早起晨练的弟子看见他跟看见鬼一样,纷纷垂首加快脚步。

萧衡的视线在弟子群中掠过,好似心里不舒坦,突然重重踹了一脚旁边的灵果树。

眼见那棵瘦弱娇贵的小树干晃了晃,躲在屋里的冯苏木心脏跟着跳了跳,赶紧打开门。

他迎上去,笑得亲切又和善:“几日未见,萧少主愈发风度翩翩,早就听闻凌霄山课业繁重,我却见萧少主这般游刃有余,想必早已融会贯通,实在叫人佩服。不知元神护云游各地归门没有,若是萧少主得空,请代我向元神护问安。”

冯苏木好歹年纪多上一轮,对付萧衡这种喜形于色的毛头小子手拿把掐,但元掌门交代过的灵药“元神护”三个字居然不大管用,萧衡眉毛一抬,黑亮深邃的眼睛里像是烧着什么东西,并且马上烧到冯苏木身上了。

这时房门传来动静,孟昭醒了。

他似乎对萧衡的到来一点不奇怪,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低头整理压出褶的外袍。

冯苏木赶紧趁机溜出去,顺道把墙角的锐利镰刀等器具通通拿走,就怕他们二人一会儿谁都控制不住。

一时间,空落落的院子只剩孟昭与萧衡。

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最开始剑拔弩张,也不知是谁先软了态度,这场无形的较量好像突然就结束了,输赢未定。

“今日安排是给月牙峰打下手。”

孟昭唇上血色很淡,模样瞧着有点憔悴,声音也不大,却是一如既往命令人的态度,丝毫看不出那晚被吓哭的痕迹。

萧衡顿了顿,好像也没反应过来他能变脸这么快,盯着他的脸琢磨好一会儿。干脆说:“行,我去。”

他立在原地,没有立即走开的意思,而是大步跟着孟昭进了屋,说:“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看。”孟昭道。

萧衡却兴致勃勃,先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满果脯的油纸包塞孟昭手里,又蹲身解开包裹,从里拿出一堆新奇玩意,显摆似的举在孟昭面前,道:“都送你。”

孟昭没说话,若有若无瞟了眼,又移开视线,看起来没什么兴趣,“拿走。”

萧衡却眼尖的察觉他的目光在一把弯月刀上停留一瞬,是个男人都会喜欢耍刀弄枪,他不会看错。

萧衡想跟孟昭缓和关系。

一方面他总是对孟昭的身体产生莫名其妙的冲动,两人这么僵着不是回事。另一方面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他也觉得孟昭不呛人好好说话的时候其实很乖,尽管两人性格不对付,孟昭还是个小白脸。

他挑出弯月刀,问孟昭:“你对它感兴趣?你为什么不习武?”

孟昭没有吭声,自顾自转身,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就在萧衡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孟昭的声音很轻的传来:“身体不行。”

萧衡没有懂身体不行具体是怎么不行,咧嘴一笑,笑得还挺真诚:“天资根骨是其次,主要是头脑悟性,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孟昭没否认,萧衡就当他默认,直接把弯月刀递到他手中,道:“没骗你,你可以的。”

这把弯月刀不多见,外表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扇柄里却暗藏细小玄机,多为防身用。

萧衡尝试靠近过去,把弯月刀塞进他的手里。

孟昭还在犹疑,萧衡的手掌已经包裹住他的手,“按住下面,前后甩动,不要停顿。”

他摆弄着孟昭的手指,耐心地一步步教他,胸膛几乎贴着孟昭的脊背,就像把人完全笼在怀中一般。

孟昭身体僵直片刻,却没有排斥,只全神贯注听着,一遍遍跟萧衡学习如何启动扇器机关。

萧衡讲着讲着,眼神就瞟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孟昭认真的模样很温顺,连带着一贯的淡漠都冲散不少,最后成功掌握扇器诀窍时,嘴角还会下意识轻轻提起,变成一道扎眼却鲜活的弧度。

萧衡有点移不开眼,而且不觉得两个男人之间这样有问题,直到他又闻到了孟昭身上那股极淡的香气。莫名而又突如其来的失控感在胸中晃了一下,带着一丝丝的烦躁与无措,他忍不住攥紧孟昭的手,用力包裹在自己发着热汗的手心里。

孟昭转过脸,略显警惕,仰头看着他。

已经是初秋,下过雨的天气有些凉,凉风吹进来,他的唇瓣微微发红,脸颊更是近乎透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坏掉。

孟昭问他:“不对吗?”

两人在半空中对视,这一瞬间似乎维持很久。萧衡感受到了他的呼吸,视线不自觉落在他开阖的唇瓣上。

是不对,他在心里想。有不对的东西在心里慢慢发芽。

萧衡能够清楚感知,此情此景此时此刻。

他想塞满孟昭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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