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尽头,是一扇小铁门,很矮,后面是一条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只不过这走廊一路延伸,看不到尽头。
吴邪现在就坐在第一个房间,举着打火机,捧着一本刚翻出来的笔记本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离他越来越近的某位‘长发公主’。
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他得到的第三本笔记本了,简直像是新手必得闯关攻略一样,而且这些粽子、禁婆、海猴子……什么的似乎都非常喜欢他。
邪门啊。
“你是谁?”
终于,这位小五爷发现了坐在他旁边专心致志梳头的某位。
我恶搞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捏着嗓子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你~是~谁?”
话音刚落,‘噗呲’一声,他手里的打火机非常应景的灭了。
瞬间,因为畏惧火焰不敢接近的禁婆,一下子挂到了他头顶的管道上,“咕叽”一声,发出一道似笑非笑的怪声。
啊这,真不怪我。
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微弱的火光再次亮起,吴邪重新点燃打火机,正好和禁婆那惨白的脸对上。那一刻,他的脸色刷的一下比禁婆的还要白。
我也不好意思再看戏,从走廊顶上的管道跳下来打算救人,没想到吴邪怪叫一声,就往后狂奔,正好和我撞个满怀,又发出一道惊恐无比的嚎叫。
这一下撞的结结实实,我简直要吐血,本来也能避过去,但那样他指定要撞墙。
“我是人,别出声。”
吴邪听到人的声音似乎冷静了些,张口就想说话,我没给他这个机会,拽着他跑出走廊,把铁门死死关上。他立刻就冲进黑暗里想找出口,但他没黑瞎子那种夜视能力,一下又撞到了石棺上,听的我脑瓜子都隐隐疼了一下。
紧接着,小哥的气息迅速接近他,那边就没再发出什么动静,估计是给小哥制住了。我轻手轻脚猫过去,那铁门发出了十分刺耳的吱呀一声,开了。
一下子,整个房间安静到了极点。
陨玉戒指一定程度上能压制我对这些阴物的吸引,但我还是下意识往小哥那边靠了靠,妖魔鬼怪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安全感的代表。
黑暗中,禁婆的那股异香忽近忽远,足有好几分钟,伴随着一道古怪的“噗噗”声,重新回到了走廊内。这人在异化成禁婆之前,肯定在这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攻击性也不强,说不定还轻微保有作为人的一点意识,不过显然已经没得救了。
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小哥才松开吴邪,他点燃火折子,轻手轻脚地猫过去照了照铁门里面,就把门重新关上了。
“它不在这了。”我打开手电,轻声道。
灯光下,吴邪的惊讶明晃晃的摆在脸上,他几乎是瞪圆了眼睛,看了看小哥,又看了看我,嘴巴颤了又颤,似乎有无数话想说,但被小哥一个动作一句话,憋了回去。
“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小哥一贯轻描淡写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
好问题,我也以同样的问号脸看向吴邪。按道理他现在应该在杭州,大圣这业务能力大大滴下滑啊,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人没了。
吴邪的表情几乎气的要吐血,但不知为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爆粗口,只是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说来话长了,你……怎么在这里?他又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你你……那个时候,不是进那个门了吗?这里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我心说,呵男人,你在杭州对着‘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好脾气。
本来想犯一下贱,小哥一个眼神给我制止了,我耸耸肩,转身往石棺走去。小哥平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说来话长。”
我对着棺材的洞口‘biu’了一声,里面‘pi’的回了一声。没多会,黑眼镜的手就伸了出来,他犹如泥鳅一样从那个狭窄的洞口钻出来,一个翻身从棺材盖的缝隙中翻出,轻盈地落到地上。
“到手。”黑眼镜抹了把额头的汗,对我们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是一只红木盒子。
看样子下面的情况也没那么好搞,偏偏这时候,空气里那股异香又逐渐浓郁起来,我忙预警了一句,“它又要来了!”
小哥拍了一下还在怔愣的吴邪,轻声道“我们走!”
我们原路上去,才跨上两三级阶级,就听到身后走廊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黑眼镜骂了一声,加速跑起来,我们一路狂奔,一直跑出老城区。依维柯在巷口等着,远远见我们跑出来,立刻发动,从黑暗里冲了出来,车门马上打开,我们三个先后跳上去,吴邪竟然还在后面跟着。
“等等……等我!”
那个高加索人正要关车门,小哥挡了一下,吴邪就跳了上来,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上车就瘫了,闭着眼直大喘气。
我心说张起灵你不对劲啊,一看他,发现他脸上还沾着灰尘,看上去和胡茬一样,少见又带点好笑,惯性用手给他蹭干净,满意的点点头。
吴邪看了一圈,发现车里全是熟人,就蒙了,再看到我们这里,更是一脸震惊。我捻着指腹的灰,冲他挤了挤眼,他恶寒的打了个哆嗦。
“你们这帮驴蛋,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宁对吴邪的出现更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调笑道“吴老板,你在杭州装的那么像,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所以你是故意试探我的?”吴邪看着她,“你的录像带里也有夹层?”
“看来,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天真无邪了。”阿宁嗤笑一声,“你在疗养院找到了什么?”
“不是让你们先找到了么?”吴邪貌似气恼的回怼了一句,双手抱胸,顺带着把自己的斜挎包掖了掖。
依维柯一路飞奔,驶出格尔木的市区,冲进了戈壁,我边支着耳朵听阿宁和吴邪聊天,边低头和大圣扣信息,这小子居然刚睡醒,扣工资啊岂可修!
“那小哥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吴邪有些愤愤地看了眼小哥。
阿宁就笑道:“怎么?你三叔请得起,我们就请不起了?这三位可是明码标价的,现在,他们是我们的顾问。”
黑眼镜也早听说过小花的这位发小,正式见面还是第一次,满脸都写着感兴趣三个字。他咧嘴一笑,朝吴邪摆了摆手。
“我听老大说起过你,”我邪魅一笑,千回百转的念出几个字,“吴家小三爷。”
“顾问?老大?”吴邪一脸古怪,离我又远了点,“那这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录像带的内容,还有里面的禁婆,你们有眉目吗?”
其他人闻言,全部朝我们三个看了过来,阿宁就瞪了他们一眼,“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应该和你知道的差不多,我们现在都是按他们说的在行动,这三位朋友很难沟通。”
小哥难沟通我认了,你怎么能说我和黑眼镜难沟通,我倆吐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好吧。
想着,藏族司机叫了一声,“到了”,车子就慢慢停了下来。
老外体味很重,我早就闷得慌,车门一开就跳了下去,只见十几辆LandRover一字排开停在戈壁上,大量的物资堆积在地上,篝火一个接一个,满眼全是穿着风衣的人,还有很多人躺在睡袋里,一边立着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看到我们下车,很多人都围了过来,阿宁宣布道,“我们要去塔木陀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与渴望,吴邪站在其中,就显得尤其突兀,他一脸茫然的被挤来挤去,像是……误入舞会的灰姑娘。
下一秒,我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
我们跟着阿宁绕过路边的路虎集中地,后面还有一片帐篷,其中最大的一顶圆顶帐篷有四五米的直径,走进去就把戈壁的寒风隔绝在外。帐篷里燃着带小烟囱的炭炉,地上还有很厚的五颜六色的牛毛毯子,非常暖和,搞得我有点不适应。
吴邪坐在我们对面,直溜溜的盯着小哥,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如果是一般人说不定还真没法忽视,咱哥当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往毛毡上一靠,就闭目养神起来。
帐篷里乌泱泱涌进来一行人,等他们都坐定,阿宁拿出黑眼镜找到的红木盒子,放在中间的矮脚桌上。一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只破损的青花瓷盘,瓷盘的左边,少了巴掌大的一块。
我没想到会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东西,正想研究里面有什么蹊跷,就被帐篷入口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一个满头白发的藏族老太婆和一个藏族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老太太干瘦干瘦的,大约有七十多了,相当的精神,眼神犀利,看着就不是个简单角色。不过我在意的是那中年妇女,她身上的味不太对……
两人一进来,整个帐篷就突然气氛一变,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坐了坐正把身体转向她们,有两个人还向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太太也回了个礼,然后打量了一下我们,重点在吴邪身上多看了两眼。
我心说怎么回事,看情况这位中途登场的小五爷,才是这场戏的主角啊。
老太太坐下来,阿宁很恭敬地拿起了那只瓷盘递给她,问道:“嘛奶,您看看,您当年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东西?”,说完马上有人翻译成藏语。
两边语言不通,偏偏翻译的人水平也不高,磕磕巴巴的,半天也没讲明白几句话。吴邪听的一脸痛苦面具,轻声问旁边人,“这老太婆是谁?”
那人没理他,反倒是黑眼镜回了句,“她叫做定主卓玛,是文锦当年的向导。”
吴邪就“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吴三省这次是真的想瞒着吴邪,应该不会告诉他什么消息,那他的信息来源,应该只能是疗养院的那本笔记本了。
我端起酥油茶抿了一口,顺势瞄了眼他的包,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关键信息,要不要想办法搞过来看看?
想着,那边谈话就结束了,阿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没错了!她说就是这只盘子,陈文锦当年给她看的就是这一只,她说有了这只盘子,她可以带我们找到当年的山口。”
几个人都骚动起来,黑眼镜就问,“什么时候出发?”
我放下杯子,阿宁已经站了起来,“今天,中午十二点,全部人出发。”
黑眼镜又道:“那他怎么办?”,说着就指向吴邪。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黑眼镜不是这么多事的人,他就隐晦的对我比了个点钱的手势。
懂了。没有什么是加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钱加的不够多。
阿宁他们似乎都忘了还有吴邪这么个人,几个人都错愕了一下。阿宁想了想,就指着小哥,对黑眼镜道“他带回来的,让他自己照顾他。”
说着就带着人出去了。于是帐篷里只剩下小哥、黑眼镜、我和吴邪。
黑眼镜笑了两声,靠到了毛毡上,点起了烟,看着小哥道:“我说你是自找麻烦吧。刚才不让他上车不就行了,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也看着小哥,有点好奇他刚才为什么要让吴邪上车。这位小五爷再执着,没人没车没装备,自己也不敢往戈壁里跑。
小哥没理我们,淡淡的看了吴邪一眼,似乎也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道:“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不要再进那疗养院了,里面的东西太危险了。”
哦。原来是怕吴邪再跑回疗养院去。
吴邪一脸不满,执着的看着小哥,道“要我回去也可以,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哥还是淡淡的看着他,摇头道:“我的事情不是你能理解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正在寻找答案。”说着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帐篷。
吴邪看着小哥的背影,气的浑身发抖,偏偏黑眼镜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道:“这里有巴士,三个小时就到城里了,一路顺风。”,然后也走了出去。
一时间,帐篷里就只剩下我和吴邪,他明显压抑着怒气,“你也要劝我回去?”
我一脸莫名的摇摇头,“那是你的事,”然后朝他举了举我的杯子,“只是我的茶还没喝完,我刚觉得还挺好喝。”
他忽然看向我,好一会,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无奈还是笑,“你们姓张的都这么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