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而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将你归还自由,从此悲喜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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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川」一大早就走了。
他这次走得匆忙,身上只带了现金,再把大门上了锁。
这栋楼中只剩下蔺行淮一个人。
他的视线下移,透过木板的间隙往下看,只看见了疯长的杂草。
蔺行淮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
他往一楼走了。
蔺行淮找到监控死角,打开面板,查询游戏进度。
剧情走到了惊人的60%。
要知道,进度值从40%起就非常难刷了,它检验的不单单是主线或支线剧情,还有攻略人物的爱意,和一些古怪的特殊欲望。
而当剧情走到40%时差不多就封顶了,这也是为什么蔺行淮之前不愿意轻易回档重来的原因。
——它实在是太难刷了。
这是一件很令他头疼的事情,蔺行淮把面板切换到人物数值那一栏。
他看了一眼周屹川的数值。
他的心情已经降低到了1%,心率也不太稳定。
蔺行淮的头皮像是被抓了起来,又疼又麻。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不管是他的直觉,还是他这些年以来在周屹川手下苟活的经验,都在告诉他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如果他不能早点回到周屹川的身边,那么,这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也许是知道了事情已经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反而不再那么地担忧。
毕竟斧头就悬在他的头上,斩下他的头颅是注定的。
蔺行淮想,那是迟早的事。
他呼出一口气,思索良久后把手机藏到了一个更加安全,不容易被其他人,准确来说,是不容易被「周屹川」发现的地方,毕竟这儿也不会有别人了。
特别是…活着的陌生人。
可要是「周屹川」忽然带蔺行淮不认识的人来到这里,那他也是没办法的。
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床底。
过长的床单正好遮住了铁床底下的那一寸地方。
将四处的缝隙拢合得密不透风。
而正常人也不会突发奇想去看看床底下都有什么的。
再者说,就算「周屹川」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去怀疑一张床下有什么吧?
他的脑中自动形成了一条逻辑链,莫名地自洽过剩。
蔺行淮走出房间,他走到了客厅。
这儿算得上是家徒四壁,地板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周屹川一向不吝啬给他花钱,只要有蔺行淮看中的,那他一定会买下来。
他送礼物,向来不挑日子。
只因蔺行淮喜欢,哪怕是他倾家荡产,也会将他想要的东西尽数奉上。
这就是周屹川对他的重视程度。
蔺行淮对钱其实没什么执着,但是周屹川不同。
假设他真的什么也不求,只是单纯来到这个世界给他最纯粹的爱,那么他才会陷入无止境的怀疑。
周屹川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理所应当的。
爱是,蔺行淮也是。
然而问题是,他确实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度过了很长的日子,导致他这会儿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他想,也许这就是戒断反应吧。
时间过得太快,蔺行淮还没怎么注意「周屹川」就回来了。
他提着塑料袋,打开了大门。
玄关柜泄进了一丝光,这才把蔺行淮卡顿的思维扯了回来。
「周屹川」将买来的菜放在了桌子上,他脱下被雪雾沾湿的外套,只剩下一件用来做内搭的高领深色毛衣。
“很远吗?”蔺行淮问。
他看了一眼挂钟,时针走到了中午十一点,蔺行淮记得,「周屹川」是早上七点走的。
在冬天,的确是非常早的时间。
那会儿连天都没亮,四周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路上的泥会很湿很潮,赶路艰难。
「周屹川」用指纹打开了手边的保险柜。
咔哒——
蔺行淮的呼吸一下子窒了片刻。
保险柜中,有一台闲置的手机,和一卷充电线。
「周屹川」将大门的锁放了进去。
之后,他转过身来,对蔺行淮笑了一下,说:“嗯,买的东西多了点,就费了些时间。”
他似乎是想证实自己说得话,于是「周屹川」指了下桌子上那三袋东西。
每一袋都是鼓鼓囊囊的。
「周屹川」购买了许多的食材,都是蔺行淮爱吃的。
或许他看得再仔细,认真一些就会看出来,不过蔺行淮的重心根本没有放在这些菜上边。
他在意的,是那个保险柜。
那里面,有他心心念念的东西。
它不需要输入密码,也正是如此,蔺行淮才犯了难。
想打开它,要指纹。
要的是「周屹川」的指纹。
他采集不到他的指纹,「周屹川」的视线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何况,这栋楼中没有透明胶带。
也就是说,他想要拿到指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蔺行淮掩下眸底情绪,他再次睁开眼睛,说,“辛苦了。”
他没看见,「周屹川」的脸上划过一瞬间的失落,它在他的眼中被放大,仿佛要将他吞噬才肯善罢甘休。
「周屹川」说:“没什么。”
“只是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办到。”
他把菜拎起来,走进了厨房。
「周屹川」一走,客厅中又是空空荡荡的了。
只有蔺行淮的心跳声在加重。
砰咚、砰咚。
他压下心中不断翻涌的情绪,以及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首先,他要拿到他的手指。
其次,他该怎么杀死「周屹川」?
他杀过他一次,明白他是不会真正死去的。
但刀捅进去的时候,鲜血涌出,他的心跳也是真的停止了。
这是不是说明,「周屹川」在死亡后会进入一段沉睡的时期?
只是那个时期会更短一点。
没准是半小时,没准是十几分钟。
这都说不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要打开保险柜,只能通过「周屹川」。
他完全可以砍下他的手指。
但他要如何确保「周屹川」不会反抗呢?
虽然他愿意死在他的手上,不过这不代表他会像一条案板上的鱼一样任他宰割。
蔺行淮变得焦灼了起来。
他多次看向厨房,「周屹川」就在厨房。蔺行淮在想,他现在应该走回地下室,拿出刀,捅死他。
可他不会察觉不到危险。
说不定还等不到蔺行淮杀死他,他将先应激把他乱刀砍死了。
蔺行淮吸了口气,决定先苟。
至少他知道充电线在保险柜中,不是么。
他放松下身心,坐在沙发上。
蔺行淮让自己尽量忽视掉那个保险柜。
忽视它。
忽视它。
忽视它。
忽视它。
忽视它,忽视它,忽视它,忽视它,忽视它忽视它忽视它。
半晌,他的肺部涌进新鲜的空气。
蔺行淮的额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好半晌,他才终于平复下心情。
同时,「周屹川」端着盘子从那一间简陋的厨房中走出。
他把筷子递给蔺行淮,说道:“尝尝看。”
「周屹川」盯着他。
他在期待他咬下去,他紧紧地注视着蔺行淮,捕捉着他的表情。
蔺行淮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他本来心中就有事,被他这么一看,手心更是紧张到渗出了汗。
蔺行淮握住筷子,好在「周屹川」挑断他手筋的那只手,不是他的右手,否则这会儿他恐怕会吃得更加费力。
他咬下一块肉来,肉丸中饱吸着的汤汁从他口中爆开。
很鲜,很烫。
蔺行淮无心去管这么多,他几口就将其嚼烂,吞了下去。
然后,他说,“还可以。”
“和以前一样。”
蔺行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评价。
他扒拉几口饭,想快点把这一餐饭给应付下去。
蔺行淮很排斥这种目光。
他被看得浑身生理不适。
好一会儿,「周屹川」才跟着动筷子,他夹了一团米饭,用牙齿嚼动。
蔺行淮看向他,想起了当时在三寻乡中,他和周屹川吃得那顿饭。
好像跟现在也没什么不同的。
又好像哪哪都不一样。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周屹川,感觉却变了。
吃完饭,蔺行淮把碗端进了厨房。
.
傍晚,冷风灌进窗内。
蔺行淮待在房间中,那把刀被「周屹川」取走了。
他犹豫了很久。
「周屹川」就站在门外,只要他打开房门,就能看见孤零零的他。
他站在门的一端,听见这扇门外有意无意,传进的呼吸声。
那是「周屹川」的呼吸。
从蔺行淮察觉到「周屹川」在门外时,已经过去了近乎有半个小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一直站在门外,可怜兮兮地望着这扇门。
仿佛他能透过门板,实质性地看到站在室内的蔺行淮。
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分钟,「周屹川」才终于离开。
这让蔺行淮松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坐下,这间房中没有任何提供娱乐的设施。
比如说电视机,纸质书。
所以他坐在这儿的几分钟,简直像是在受刑。
幸好,时间过去的飞快。
只过去了将近有七分钟,天就完全沉了下去。
这栋楼中静悄悄的。
蔺行淮放轻脚步,他从手术室的通道走到了消毒室。
地下室的构造非常复杂。
它包含了消毒室,手术间,和专门用来解刨的房间。
蔺行淮的目的很简单,他想要用厨房中的那把菜刀来砍掉「周屹川」的食指。
他检查过它,以它的锋利程度,割下一个成年男性的手指不成问题。
只是,他这次主要是想去拿麻醉剂。
和「周屹川」硬碰硬没有胜算,他只能另想其他的办法。
所以通过麻醉剂来迷晕「周屹川」,再利用他的手指和警方求救,无疑就是最好的办法。
消毒室非常难找,这儿太多条的通道都是用来迷惑别人才挖的,大多都被「周屹川」堵死了。
在他碰壁到第四条通道后,蔺行淮最终找到了消毒室。
门边,是一排用药剂瓶装起来的药品,上面贴了用品标签。
这些标签使他方便了很多,至少不用再大费周章地弄清楚,它们的作用分别都是什么了。
蔺行淮拿出手上的小瓶子,东拼西凑地将试剂瓶装了个半满。
做完这些,他按照原先走的路线回到了地下室的那个房间。
蔺行淮握紧试剂瓶,躺在了床上。
当他的生理迫使他醒来时,周围还是一片昏暗。
地下室中没有光。
他一睁开眼皮,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盯着他的「周屹川」。
“……”
他迟早要被这货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