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草被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没拿稳手机。他僵硬地扭头就看到了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许生，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喊声“哥”。
但他一想到自己现在乔装打扮，明显一副不是干什么正经事儿的模样，只得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称呼给咽了下去。
“你谁啊？你认错人了。”艾小草戴着口罩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许生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艾小草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转身随意选了个方向走。他的余光瞄见身后的许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跟上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他走到拐角处，确保许生看不见自己了后，这才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去寻找许生的身影。
“诶，小伙子，你杵我店门口儿干嘛呢？”
早餐店的老板娘瞅见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生在她店门口徘徊了很久，一会儿从侧边朝外面张望着什么，一会儿又跟受了惊似的缩了回来，鬼鬼祟祟地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艾小草见老板娘打量他的眼神愈发诡异了起来，甚至掏出了手机打算拨打什么电话，见状他连忙讪笑了一下，离开了店门口。
等他再次朝方才来时的方向望去时，那里哪儿还有什么许生的身影。
艾小草绝望地蹲下身子捂住了脸。
又跟丢了。
此时的他心情郁闷得真想来根烟冷静冷静，他这么想着，于是也这么做了。
他买了包许生常抽的牌子，叼了只在嘴里，拿出打火机还没点上，嘴里的烟就被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给抽走了。
“艾小草，你能耐了是吧？还学会抽烟了？”
许生手上夹着从艾小草嘴里薅下的烟，似笑非笑地盯着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艾小草，语气里隐隐压着一丝怒火。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周多的时间没看着艾小草，这人居然就开始抽烟了。
所以到底是谁教他抽的烟？
许生眼底暗潮涌动，在脑海里飞速地寻找着这段时间可能带坏了艾小草的嫌犯。
艾小草看见再次出现的许生，瞬间瞪圆了眼睛，张口一句“你认错人了”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下半张脸凉飕飕的感觉却是让他倏然清醒。
得，刚抽烟的时候把口罩给摘了，这下算是没办法装了。
艾小草尴尬地搓了搓手，干笑一声：“真巧啊。”
许生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朝他伸手摊开掌心，沉声道：“给我。”
凭借艾小草对于许生的熟悉程度，他直觉此时的许生似乎是生气了。他老实地把刚拆封的香烟递了过去，垂着个脑袋，一副犯了错乖乖等着挨批的模样。
许生将香烟揣进兜后，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抬手捏了把他的脸蛋儿，神情软和了几分：“小孩子别学人家抽烟。”
艾小草“噢”了一声，在许生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就许生这苦口婆心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许生年纪大得都能做他爸了呢。
再说了，他哪里小了？他今年也要成年了好吧！
尽管艾小草对于许生的话很是不满，但也只敢默默在心里诽腹一番，毕竟今天确实是他理亏，心虚得很。
抽烟这茬结束后，许生又提起了另一茬：“所以你今天跟了我一路到底是要干嘛？”
艾小草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艰难开口：“如果我说我只是今天刚好和你顺路，你信吗？”
许生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无语的神色，他干脆双手抱胸倚靠着便利店的玻璃，用眼神儿示意艾小草继续说下去。那眼神儿仿佛在说“你编，我就静静地继续看着你编”。
艾小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编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最后只得眼睛一闭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好嘛，就是哥你最近老是早出晚归，我问你你也不告诉我，我就只好跟踪你看看你到底干嘛去了。”
他说完后，垂下眼帘语气低落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担心你啊。”
许生闻言错愕了一瞬，垂眼凝视着低头胡乱踢着路边石子的艾小草。心脏仿佛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了痒意。就和上次艾小草抱住他时，发梢拂过他的脖颈儿的感觉一样。
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几分茫然和困惑，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艾小草的手腕，压下心中的不解说道：“跟我来。”
艾小草任由许生牵着自己七拐八拐，道路两旁的店铺越来越少，环境也逐渐变得偏僻了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许生要带自己去哪儿，但他对于许生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丝毫不担心许生会对自己不利。
许生拉着艾小草走到一条小巷前，他偏头就瞥见了艾小草好奇打量着巷子的目光，不禁挑眉：“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艾小草眨巴了下眼睛，咧嘴笑道：“你要是真把我卖了我也认了。”
他语气真诚，表情看不出一丝勉强，仿佛就算下一秒许生真把他卖了，他也不会有分毫怨言。
艾小草无条件的信任惹得许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他带着艾小草走进小巷最深处，在巷尾的一家店门口停下，门口立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杨师傅西点铺。
艾小草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小巷里居然藏了一家面包坊，更没想到许生带着他绕了这么大老远就是为了带他来这家面包坊。
许生带着艾小草推门进去，喊了声“杨伯”。
厨房里走出来了个穿着后厨制服将近六十岁来岁，身型偏瘦，面色红润的男人。他见是许生来了，冲他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哟，小许来啦，你要的蛋糕都做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哈。”
“谢谢杨伯，我们不急，您慢慢来就成。”
杨伯转身回厨房取蛋糕去了。艾小草歪头看着许生，满脸写着疑惑：“哥，你买蛋糕干嘛？咱家里今天有谁过生日吗？”
艾小草记得许生的生日是在八月，陈红丽的生日是在四月，至于许建国的生日他倒是不清楚，难道今天是许叔的生日？
许生似是没想到艾小草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颇为诧异地看着他，见艾小草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沉默了一瞬。
“艾小草，今天是2月6号。”
艾小草苦思冥想了一番，也没想出今天这个日期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只能懵懂地“噢”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许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生日啊，你忘了吗？”
艾小草闻言愣了几秒，才恍惚想起2月6号好像确实是他自己的生日来着。但他自有记忆以来，似乎就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快遗忘了自己的生日日期。
他抬眼看向许生，后知后觉道：“所以……这蛋糕是给我买的？”
他语气中的不确定险些让许生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但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两周前去首都的时候他刚看过艾小草的身份证，他清楚地记得上面写着的出生日期是2月6号。
艾小草见许生神色复杂，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主要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一下子有人说给我买了个生日蛋糕，我还挺惊讶的，没反应过来。”
许生的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针扎了般，泛起了细密的疼。他刚要开口，杨伯便端着蛋糕出来了，他只得将那些疑问给咽了回去。
“来，看看这做得行不行？我可是都按照你的要求做得哈。”
艾小草的视线瞬间就被杨伯手上端着的蛋糕吸引了过去。
圆形的蛋糕通体呈淡绿色，蛋糕上拿深绿色的奶油点缀成了小草的形状。正中间立着一个用翻糖做成的白色小狗，吐着个舌头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蛋糕真的是给我的吗？”
艾小草双眼发亮地盯着蛋糕，越瞧越喜欢，扭头亮着双眼睛问许生，和蛋糕上的那只小狗的神态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许，这就是你弟弟啊？看起来确实讨人喜欢，是个好孩子。”杨伯和蔼地看着艾小草，打趣了一句。
许生“嗯”了一声，随后将视线落在艾小草兴奋的小脸上，好笑道：“不给你还能给谁？我难不成还有其他弟弟吗？”
艾小草瞬间乐得露出了两颗虎牙，连眼角都弯了起来：“谢谢哥！我超级喜欢！”
杨伯在一旁见俩孩子感情好得跟对亲兄弟似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欣慰的笑意。
蛋糕打包好后，许生便带着艾小草跟杨伯告辞了。
临走前，杨伯单独叫住了许生，朝他笑道：“这么些年来你爸他也不容易，如今可算是决定放下了，想来你妈她也终于能够安心了。”
许生轻声“嗯”了一下，视线落在了橱窗外提着蛋糕一个劲儿地傻乐的艾小草。后者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冲他灿烂一笑。
他的目光倏得变得柔和了起来，右脸颊的酒窝隐隐浮现了出来。
许生眼神的变化全然落进了杨伯眼里，他顺着许生的视线望向了橱窗外笑得眉眼弯弯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
“小许啊，别总是什么都自己扛。知道你独立，但有些事情一直憋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找人倾诉一下的。”
“像你这样成天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早晚得憋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