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瞧了一眼顾念南，本来想说她太年轻还不懂什么，想指点她一下，可后来见同事在短信里催她，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们也走吧，时间差不多，到那就可以上场。”千骏看了一眼手表，提醒道。

顾念南应了一声又瞧了一眼千骏有点瘦弱的脸道：“你中午都没吃什么，不需要带点东西在身上备着吗？”

“我不用，你要吗？你要的话我去给你拿点。”

“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中午吃了多少。”顾念南说完给他丢了一个白眼。

哦，的确，他怎么会忘了这茬，中午看了她的吃相还差点笑出声来。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会对好吃的那么执着，她算是一次次在颠覆他的认知。最初他在照片上看到她就觉得她像是一个易碎的倔强女娃娃，后来接触下来，哪有一点易碎的样子，倒像个钢铁女侠，还没心没肺。

“吃得多反而会饿得快，我还是去给你拿个面包吧，麻烦姐姐们先推她上车，我马上就来。”

他倒是贴心，看得两个自愿者姐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单纯只是教练？”任苗苗八卦地问。

“嗯，教练而已。”顾念南不愿与他人说太多，她跟千骏的关系，她和千骏心里有数就行。

所谓敏感又讨厌的类型，顾念南应该算是吧。她自己有时候都会很讨厌自己，特别是疯魔的时候。

但不疯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不然千骏跟苏忆北也不会喜欢上她。

可喜欢上跟可以在一起过日子是万万不能画上等号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而且，她想干的大事还没干，现在谈感情，对她来说就是个无法触碰的奢侈品。

“锦城队是不是也挺厉害？”上了大巴，方芸问顾念南。

“不清楚，教练没跟我们讲过，厉不厉害的，切磋切磋不就知道了？”顾念南说。

“我相信南子，今天一定能打得他落花流水。”任苗苗兴奋道。

“南子？”

“嗯，我叫你南子好不好，感觉好帅。”

“行啊，我本来就很帅。”顾念南开心地应道。

“你能帅过我？”千骏上车插话道。

“不一样的帅嘛，不过，南子的帅你不好比。”

“怎么不好比？”

“笑起来很温暖，不笑的时候略神秘，要我选我就选南子。”

“你这样人家肯定会以为你爱上我们家南南了呢。”

“我是爱啊，南子值得。”

值得？那是因为没看到她那如泥沼的过去吧，看到了，必定会避之不及。

不管怎样，她现在必须先收拾好心情，准备大战锦城队。

可惜，赛场规定不能在比赛开始时拍照，也不能在中间大喊加油和鼓掌，因为怕吓到容易受惊的脑瘫运动员。不然顾念南真想叫任苗苗用相机记录下她在赛场上的飒爽英姿，好在她老得追不动梦想时看看她第一次实现梦想的样子。

其实很矛盾，她一方面不相信自己会有以后，但又忍不住会去幻想“如果有以后”。

如果她真的有以后，她希望有一天她妈妈能从美国回来，然后亲眼看她把那些个妖魔鬼怪都驱赶回地狱里去，他们本就是地狱里的祸害，人间根本就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待她上了赛场，她发现这场的裁判竟和那天跟中都队对决的是同一位。还真有缘。

裁判过了会也认出了她，友好地冲她笑了笑，不光冲她笑，还让她先发球。

按照规则，应该红队先发球，她现在是蓝队。可以先发球吗？

裁判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说：“女士优先。”

这是顾念南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女孩的好处。

“谢谢。”顾念南回了一笑说道。

让她发球便等于是给了她一轮赢球的机会，但顾念南还是留了一手，没有使全劲扔目标球，大约只用了百分之六十的力气吧。所以球只是过了线就停住了，这样近的距离，对她无疑是有益无害，于是压力就给到了锦城队队员这边。

顾念南第一个攻击球就打得格外地出彩，既贴近了目标球，还能防御对手的进攻。但她没有得意，有那功夫她不如多观察观察对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对手投球时她看得仔细，那男孩的一举一动都映入她眼里，皱眉头或是用手指抠裤子这种小动作也一样被顾念南看了去。他紧张，她又好到哪去呢。

“要暂停就跟我说。”千骏俯身下来凑近她耳边说。

“嗯，你别担心，我有数。”

不过，不出意外地，顾念南赢了第一轮。对手不擅长打近球，几个球打得零零散散的，都属于用劲过猛。

下一轮他发球，顾念南屏息以待，做好了他可能会把目标球投很远的心理准备。

结果却是势头很猛，实打实的却是比顾念南没远多少的位置。原来，这个对手的水平跟她旗鼓相当，如此让顾念南瞬间开心了起来。一开心便想起来了肖晴之前教王尚良的那种打法，到万不得已时就可以用上。

她一边打、一边看，还一边想着肖晴，要是她能看见，不知会说些什么。

不过她还真体会了一把运动使人快乐，打球可真让她快乐，仿佛之前堆积在心里的烦恼随着一个个的球投出去也烟消云散了一般。

而且，运动不仅让人快乐，还让人出汗，才打了两轮，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脸上也开始流汗。

后来打到二比二平，加赛一轮，千骏怕顾念南体力不支，叫了个暂停，喂了吃了几口面包与几口水，自愿者姐姐则给她放松了一下胳膊。

“咱们还是平心静气地打，不要急，相信你自己。”千骏跟她说。

“明白。”

何止是明白，做也是这样做的，即使看到对手的目标球与攻击球都打得很不错，她也没有加快她投球的速度与力度，而是静静地在磨对手耐心，她要让他自己慌张起来。

果然，到了倒数第二轮的时候他慌了，最后投了个不好不坏的球，场上目前2:3，若顾念南下一个球能使出奇招，说不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顾念南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用一用肖晴教的砸球，但她更大胆，在砸球的基础上还松了松了手腕，让球一边旋转着一边把对手的攻击球给砸开了，并且她的砸球不偏不倚，正好紧紧地挨在了目标球的身边。

真是一球定胜负，顾念南使的奇招不仅让她自己没有输，反而还赢了一个球，打得对手都愣住了。

“需要去前面确定一下吗？”裁判问他们俩。

“不用，我在这里就能看清楚。”顾念南说。

而对手却还愣在原地，直到裁判叫了他第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赌气似的，也不看顾念南这边，噘着嘴叫裁判给他推到前面去确认了。

难道还会是做梦？梦中他的球被一个女子给砸飞了，然后梦醒之后他的球还在原地，童话都不带这样写的。

确认后，他晓得改变不了了，就死了心。待他回到位子上，裁判就公布了双方成绩。4.3，顾念南略胜一筹，这才是顾念南的正常水平，她终于不负自己，不负梦想，她做到了！

那一瞬间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掌声和呐喊，顺着声看过去便看到了一位比较年长的男人站看台上第一排在看她，她知道他，他是中都市残联的理事长，她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新闻。他真好，居然看到了最后都没有离开，还为她鼓掌，还为她呐喊，说她“好样的”。

就在顾念南收了视线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那人站在她面前笑着看她，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她一伸手就能牵到她。

肖晴，是肖晴，肖晴笑着看了她好半天，她也这样不说话、无动作地看了她好久。

教练，我做到了，我实现了我的第一个梦想。顾念南在心里对着肖晴说道。

待肖晴消失在她面前，她已是泪流满面，情绪满溢到她讲不出一个字。就是流泪，一个劲地流泪。

***

顾念南不负众望，这场对决的胜利让她直接冲进了个人赛前十六名，致使她在晚上的闭幕宴上成了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看到没有，我们的顾念南就是厉害，不声不响用奇招就打败了对手，早知道就让你来当这个教练了。”领队夸赞她道。

人家可以这样无边无际地夸，但顾念南却不能欣然全盘接受，毕竟此次胜利的功劳有一大半都是她教练肖晴的。

“当教练我还差得远，两个师哥都没有出师，我怎敢造次。干妈实属抬爱，不过这份情我收下，谢谢干妈，我以茶代酒，敬干妈一杯。”场面话说得如此好，着实把周围的人都惊着了。

“但干妈有一句没说对，千骏教练也为我们这个团队付出了不少，我们应该好好感激他。”

“你看我，竟不如干闺女顾得周全，来，我们一起敬千骏教练一杯，感谢你在百忙之中前来救场，还那么照顾我们家南南。”

“不不不，应该我们敬领队，没有领队相帮我们怎可成行。”

敬来敬去，最后喝得菜都没吃进去几口就饱了。

“打包吧？怕你一会饿。”千骏在她耳边贴心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