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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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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燕州城,宋婉与陈轻在宁王府前分别。

陈轻拿着燕州令被延请入府,宋婉则孤身离去。

她目送陈轻进府后,早有打算先去孤坟谷。宣饮竹既然是尾虹的人,还能给她怀恩鱼头,想必在尾虹这个组织中,身份不简单。

而路上,陈轻也如实告知宋婉,他的本家是长楼阁,所知晓的事情也都来自阁中记载,那么他说的关于尾虹的传言,便多了几分可信之处。

如此看来,前世今生与宣饮竹在孤坟谷的决裂,都不能算巧合。

孤坟谷原在燕州城外不到十里处,因其鬼神附身传闻,方圆内外没什么人敢靠近。

三山抱围成一道峡谷,入目满眼杂绿,路窄似一道羊肠曲折通向谷中幽深处。举头看是一方天色挤在山头中,两边望又是一串串的无名土坟头,荒草丛生在坟旁,偶有鸮鸣,更显凄凉阴深。

宋婉牵着马入了孤坟谷,顿感一阵凉风袭来,深蓝的裙摆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她看向不远处的几处山石,正是当初她的小毛驴被宣饮竹杀死的地方。虽然宋婉那时候没哭,还把宣饮竹打伤了,但后来她是边哭边把小毛驴埋在这里的,就在山石旁,那里有个不甚明显的小坟包。

宋婉走过去想要再祭奠一下陪她走南闯北的小毛驴,走近了看清眼前景色,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原以为小毛驴的坟头应该是孤零零的,但眼下却摆了一盘鲜果,而尚未烧完的纸扎果子还在风中燃着星点火焰。

有人来过这,并且是刚来不久。

知道宋婉的小毛驴死在这里,埋在这里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位。

“宣饮竹,你很喜欢躲躲藏藏?”

宋婉边说边四周看着,目光凌厉,她的话飘在谷间,荡起一阵阵回音。

但直到山风沉寂,也没人出现。

宋婉心中失望,本以为宣饮竹会耐不住性子出来,她也好寻到梁恒,结果这厮竟然不上当。

等了好一会,不见人影,但宋婉就是觉得宣饮竹还没走,她又问:“宣饮竹,梁恒在哪?”

“你以为来了燕州还能躲得过朝廷,燕州是宁王的地盘,你带着梁恒脱不了身的。我还没把你做的事告诉宁王,宣饮竹,你把梁恒还给我,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不等宋婉说完最后一个字,宣饮竹怒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一个一笔勾销。宋婉,你拿什么和我一笔勾销?”

宋婉闻声转过去,她看着一身白衣的宣饮竹,指了指小毛驴的坟:“这个还不够?怎么,宣饮竹,我喜欢什么,你就要杀什么吗?”

看见宋婉手指的方向,宣饮竹脚步略有停滞,她不耐烦宋婉提陈年旧事,尤其还是她做错的事,于是道:“你若是想要什么小驴小骡小马,我再给你找一个便是。”

宋婉摇摇头,竹簪未能挽住的发丝垂落额旁,平添三分清怜。

“现在,我只要梁恒一个。”

“梁恒?”宣饮竹听到这名字,嗤笑一声,她问:“宋婉你可知道梁恒到底是什么人?”

宋婉问:“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倒也不是。”

宋婉理直气壮道:“那把梁恒给我。”

宣饮竹看着宋婉油盐不进的狗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病秧子有什么好,说不定明天那人就咽气了。”

这话说的着实狠毒,宋婉听到打了个哆嗦,她快步走上去攥住宣饮竹的手腕,问:“梁恒毒发了对不对,带我去见他!”

宋婉说这话时,是把那些字咬着牙一点点挤出来的,她几乎不能忍受心中涌出的痛楚,只能低头压抑喘息。

宣饮竹从未见宋婉这副样子,她扶住宋婉的手臂,问:“宋婉,你···你怎么了?”

宋婉攀着宣饮竹的肩膀,眼眶湿润,皲裂的唇冒出血珠,她哑着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梁恒,他中的是什么毒。”

看到宋婉的神情,宣饮竹心中觉得不妙。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与宋婉山下初见时,宋婉附耳告知她的那一味震惊武林的毒药。

“玉殿春。”

轰然,大殿的门被从外推开,刺目的阳光像箭雨般从外投射进来,照亮一室的金黄壁像。

角落蜷缩的人被声音吓到,又向里缩了缩脚,带动铁链滑过地面的声音。

他听见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靠近,还有衣衫摩梭的细响,这些合在一起又像平地炸起的惊雷,把他彻底吓住,于是满是伤口的手抱住脑袋,拼命地向冰凉的角落里挤去,动作间脚踝上铁链碰撞的声音在大殿一遍遍回响。

宋婉见到这样狼狈的梁恒,潸然泪下。

几日日夜兼程的奔波,多少生离死别的梦境,宋婉都忍下来了,她觉得只要梁恒还在,还活着,那么从前的可悲又有什么好在意呢?

但眼下,她盯着梁恒手上被牙齿咬出来的深深的伤口,败在这人对自己的狠心上。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宋婉冷静下来,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宣饮竹俯视着梁恒,冷冷道:“到这的第一晚,我给他用了安神香,也不行,于是就让青云把他拴起来。”

宋婉:“你不知道梁恒是个病人?”

宣饮竹不耐烦:“知道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大夫,没把他砍断手脚就算好的了,也亏得他落在我手上,若是落在···”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犹豫什么,宋婉头也不回地接道:“怎么不继续了?落在谁手上?圣君?太子?还是林扶微?”

“···你都知道了?”

宋婉解开梁恒的锁链,沉声回:“我不知道,我一个江湖人能知道什么?活了两辈子,我也只知道你们都想争做棋手,把别人当作棋子随意耍弄,但你们要是觉得别人的命都轻于鸿毛,又和棋子有什么不同?”

当一个人觉得别人都是棋子时,那他自己又算什么,不过也是别人眼中的棋子罢了。

宋婉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捧起梁恒不修边幅的脸,仔细看了看,有些满意地点头:“还好,脸没毁。”

说完,她倾身过去,吻在梁恒眉间,头抵着他的额头,眉眼相对,看着那双朝思暮想的凤眼,宋婉软了声音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梁恒微仰着头,深邃的眼眸映着宋婉的容颜,他慢慢抬起手,轻轻触摸宋婉的轮廓,一点点描绘着真实的触感。

鲜血淋漓的手指弄脏了清丽的面容,乌黑发间的竹簪被突然摘下,梁恒偏过头去看了许久,然后突然淡笑一声,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靠在宋婉怀里,闷声说道:“阿婉。”

宋婉将梁恒带到干净的房间,为他施针安神明智。

对于玉殿春的毒,宋婉还是并无多少解法。她明白,这种毒一开始会让人脾性阴晴不定,身体虚弱,易感外邪,然后逐渐侵袭人的神志,时清醒时癫狂时畏惧,最后死于暴毙。

梁恒眼下症状,已经到了第二阶段。

所以,前面的情况,连宋婉自己都没发现。

不,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比如梁恒的咳血,受伤流血的掌心,狂傲自大的做事风格,都是在说这个人已经用力克制自己莫名躁怒的心情。

宋婉想到这,垂眸看着熟睡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害怕。

她与梁恒相识也有多日,却对他的处境并无多少了解。甚至是与外面的人一样,觉得梁恒真是好命,投胎到富贵人家,不愁吃穿,当个官也是圣君安排的好官位,前路一片坦荡。

可走近了看,宋婉才知道,并非如此。

那锦衣华袍下裹着的是一把病骨,一颗蒙尘君子心。

梁恒身边包绕的,到底是满目华堂,还是豺狼虎豹,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可梁恒什么也没说,甚至什么也没做。他顺着一切的安排,将少年所有豪情抱负埋在一钵黄土中,装出醉酒花丛的浪荡样,只为宁王府求片刻安宁,为宁王求归家所期,也为燕州百姓求得粮草供给,将军坐阵的炊烟了了。

所以,她初见梁恒,就卷入陈婆案也并非意外。想必梁恒也观察良久,一直派人跟着自己,直到陈婆的人下手,而梁恒也在适时出手相救。

之后几番见面,都是为了查案,他们谈的最多的也都是这些。

明明什么值得心动的时刻也没有,但如今再回忆那些时刻,时而是柴府水桥上的并肩而立,时而是月下寻问的窗纸剪影,一处处,都是同行的印迹。

宋婉浸湿了帕子,一点点将梁恒手上的伤口清洗干净。

这人牙口真不错,能把手咬成这样,当时得有多疯,也得有多清醒。

疯到发狠的咬自己,十指连心,连疼都不怕了,却又冷静到拼命地用疼痛来克制愈发躁狂的心情。

宋婉将梁恒的伤口处理好,坐在床边,弯腰俯颈,将冰凉的额头靠在梁恒的肩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她的衣裙上,撒上一层金色。

茫然无措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梁恒,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救你?

如果是你沉在寒水中,如果是你被埋在喜棺里,会不会有一双手坚定地将你从窒息地救出来?

如今,要救你的人是我,可最终害了你的也是我。

宋婉想到这,几乎崩溃。她想,被死死封锁在瞿山宗门的禁药,为什么就被梁恒服下去了?!

知道玉殿春的,一个是宋婉自己,一个是那个药人,还有就是师父师娘,最后就是师兄。

师兄?!

宋婉猛然惊醒,她睁开琥珀色的眼眸,几乎一下子就否认了这个事情。

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这样!

可偏偏,只有师兄来过鹤京,只有师兄早早认识梁恒,也只有师兄知道玉殿春这味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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