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骞回到家打电话问了坴鸳关于那场火灾的最新情况。
“我正在往现场赶呢。”坴鸳像是在跑,一说话一个大喘气,“我一个晚上没睡,回到单位才睡了不到五分钟,就被叫起来。”坴鸳嘟囔着,但想到和骞昨晚受伤还发烧,也不好受,没有像平常那样哭天喊地。
但和骞更担心坴鸳的身体,问“惊秋呢?”
坴鸳说他就没睡,一早就来了现场蹲,“昨晚采访发现了新情况,现在等着现场这边出结果。”
坴鸳脚步慢下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才说“老大,昨晚的火灾,好像是人蓄意的。”
“蓄意的?”和骞想到了昨晚闻到了两次天然气的味道,如果是蓄意的,那么泄露的天然气是从房间里传到了楼梯间,接着又听见那么大的爆炸声,被泄露的量可想而知,二楼三楼的人早就炸的只剩骨灰了吧?一想到宋璞也在这其中,心头一紧,他脸色凝重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和骞宋璞离开医院之后,坴鸳按照和骞提供的线索,顺利地在急诊室找到了那401一家三口,经过了解后得知,那个男人叫朱亚,女人叫樊真,小宝宝是他们的女儿,因为生在二月,叫眠眠,才六个月大。
朱亚昨晚为了自救,声带在浓烟下受损,吸入浓烟过多导致昏迷,转入了ICU监护室治疗,坴鸳没能见到他,他的妻子樊真没有受伤,只是声带有些受损嘶哑和咳嗽,医生担心会得肺炎,安排她和孩子在急诊留观室。
樊真个子小小的,很瘦,头发乌黑,五官很秀气,是个人看到都会产生保护欲的那类人。此刻她抱着孩子坐在床上,想到刚才经历的那场火灾,更是让人怜惜。
坴鸳没忍心问太多,只是问了火灾前都在做什么,有没有闻到或者感觉到周边的异常。樊真知道坴鸳是刚才救他们人的同事,也对她知无不言尽量配合坴鸳的采访。
采访的时候对樊真录了像,但樊真没怎么看镜头,要么看向别处,要么看着怀里的孩子,偶尔会让人感受到她有些失魂落魄。
当坴鸳问到火灾发生前她有没有闻到或者察觉到身边的异常的时候,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更明显了,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很久才回答说,“可···可能是有人故意的。”
惊秋透过镜头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缩,惊秋当时在现场待了很长时间,拍了很多照片,哪些照片触目惊心到一直到现在在他心里都挥之不去。
坴鸳相对镇定,接着这个话题往下问。“能详细说说么?”
樊真说松雅湾小区年代久远,除了老年人,就是租房子的,他们的房子也是租的,因为这里的租金很便宜。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时间,丈夫朱亚早出晚归,妻子在家照顾孩子做做家务,就是老实本分的一种人,白天朱亚不在家,樊真是一个护士,怀孕初期的时候孕反严重,于是选择辞职,家中老人年迈不力,她也正好在家照顾孩子,生了孩子后,她就经常推着婴儿车在楼下遛娃,和周围的邻居也都彼此熟悉。
有一次,二楼一个男人碰到她往上搬婴儿车给她帮忙,顺便问了一句她的丈夫怎么不在家,可能因为当时感觉到这位大哥的热心帮忙,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也没多想就说了朱亚平时都在上班。而之后樊真之后总是隔三岔五的就会在楼梯间碰到他,有几次樊真害怕别人说闲话,没让那个男人帮忙抬婴儿车。
有一天傍晚,樊真上楼把婴儿车挪到家门口的时候,那个男人竟然坐在他们家门口的楼梯上,好像在等她。
樊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好像一直独居,没见到过他家里什么人,直觉让他顿时感觉到了危险,虽然樊真极力保持着镇定,但内心还是感到恐惧,这时候,三楼301的门响了,走上来一个女人,抱着床单上去天台晾晒,打断了那个男人接下来的行动,那个男人倒也不害怕有人撞见,而是恶狠狠地盯着三楼上来晾晒的那个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后樊真越想越不对劲,当时是傍晚,而且最近也总是下雨,按理说不是一个晾晒床单的好时候,三楼的女人很有可能是故意路过的。
那个301的女人他们很少碰面,也没机会说起这事儿,樊真为了不让人说闲话,就一直把这个事情憋在心里,后来又有一次,她搬着婴儿车上楼,听见301房间传来了呼救和打骂声,樊真以为只是家庭矛盾,而且自己当时就一个人,没有敲门问一声或者看一眼。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301的女人突然上门拜访她,问樊真最近在不在家,樊真说最近都在,又问女儿是不是要打预防针了,什么时候打,樊真都一一回答了。
之后又风平浪静过了几天,再之后就是爆炸和火灾发生。
坴鸳听得云里雾里的,这跟爆炸案有什么关系,但她从女人的角度也能察觉得出来樊真是想表达什么,不过这些话她说出来,跟樊真亲口说出来是两码事,坴鸳斟酌着词问樊真:“那这跟本次火灾有什么直接关系?”
樊真看了坴鸳一眼,然后摇头笑笑,说“没什么,当时爆炸声离我们很近,现在不都在传可能是2楼或者3楼,我就想到了这个事情。”
坴鸳没能成功的将话套出来,有些着急,她又问,“你是说,这次火灾是有人蓄意的,可能跟301的住户有关系,是么?”
樊真看着怀里的孩子半天不开口,摄像机里的角度看去,樊真就像是一个沉思者,看不清面容,却也感觉得出来她很镇定,此时房里的三人都不敢动,生怕一个动静,就让樊真接下来的话从此变成秘密。
坴鸳运气好,中间没人来打扰,自己和惊秋也相当沉得住气,樊真开口了,说:“当时301传来呼救的时候,我趴在门上听了会儿才走的,之后我上楼也没开门,就等着301的人出来。”
然后她又停顿了,就像是接下来的话非常艰难,她抬头看着坴鸳说:“出来的人是201的那个独居男人。”
坴鸳作为一个记者什么大风大浪人文趣事没有见过,虽然内心非常吃惊,但还是镇定住了,她继续问:“你趴在门口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樊真点点头,“我···听到了那个男人的辱骂声,还说什么多管闲事之类的话···”
所以她才默不作声地上楼,在自己家门口蹲守,看那个男人会不会从301出来。
果不其然,她没等多久,那个201的男人就从301房间出来了,樊真想也不想也知道301房间发生了什么,害怕那个男人会上楼继续蹲她,缩在楼梯间紧张地看着他转身下楼才放心进了屋。
“具体是几月几号,你还记得吗?”坴鸳问。
“8月15号。”樊真回答得很快,“那一天,眠眠该打预防针。我们从医院回来碰见的。”
坴鸳点点头,她还想再问问什么的时候,眠眠在樊真的怀里醒了,好像拉了臭臭,樊真要给孩子换洗,坴鸳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樊真拒绝了,她跟惊秋从留观室退了出来,又继续去采访其他的人。
但他们没有见到301的女人,和201的那个男人。
恐怕凶多吉少。
其实樊真的话是存在很多漏洞的,但坴鸳还是将这个信息和摄像同步给了警察,警察说樊真一面之词,目前没人报案,有死者,但还在核实身份,而且也还需要更多证据,最重要的还要等消防那边排查结果,如果消防那边怀疑是人为泄露,或者人为引起的爆炸,那么樊真需要作为知情者被请到警察局说明情况的。
坴鸳担心樊真现在一个人照顾孩子,丈夫还在医院,这个时候如果和刑事案件扯上关系,不免觉得对她太过残忍。
但自始至终,坴鸳内心都有一种感觉,樊真说的话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意有所指。
“老大,你觉得呢?”坴鸳将录像发给和骞看了,他们连着视频,“我··怎么说呢,我就是直觉,但我一看到樊真的样子,又觉得心里有愧。”
“你傻了吗?”和骞在电脑上仔细看着樊真的采访录像,眼也没抬的骂了一句坴鸳,然后说“记者该怎么做还让我来教你么?不过,记者最重要的就是要职业敏感,你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就去查去采访。其他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坴鸳嗯嗯嗯的在镜头那方点头,她的心里素质比不上和骞,又被和骞保护得太好,现在这事儿扛到她和惊秋的身上,还有些不习惯。
惊秋一上午加一个下午都在现场蹲守,除了他还有其他新闻报社的记者,拿着照相机频频拍着照片,这栋楼周围被拉起了警戒线,除了警察和消防任何人都上不去,他们只能站在树荫下等着消息。
不多时,一位高个子警察穿过警戒线走出来,边走边脱手套,对着另一个拿着笔记本年轻警察说,“往这条线追一下,去走访一下这里的群众,查一下他们的邻里关系。”
“之北哥?”惊秋叫了他一声,那个高个子警察转身,看到惊秋,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惊秋?”
惊秋重重的点点头,两人在现场简单的叙了个旧。警察是叫行之北,他们小时候是邻居,后来行之北生病搬家,之后两人没再见面。
“你的病,完全好了?”惊秋表现得有点激动,毕竟很多年不见,他还能通过一个背影将行之北认出来。
行之北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情,笑着说:“早好了。”
惊秋问了下现场的情况,虽然行之北跟他是旧识,但也不能多说和乱说,只是说初步判断,可能是人为的导致天然气泄露,这里的楼虽然老,但是天然气公司那边说事发前一周他们才来这里做过检测,有相关文件可以证明。
但人为的泄露也有很多种情况,比如谁家煮牛奶烧着水或者炖着汤的时候汤露出来将火浇灭,但天然气还会继续往外释放也有这种可能,这并不能说明这是蓄意的。
不过等行之北走了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是没什么的话,那他让那个警察去走访群众查邻里关系干什么?
惊秋给和骞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个事情,基本上跟坴鸳在医院的采访对得上,看来警察那边应该也是查出来了什么,和骞看了一眼时间就挂了电话。
宋璞该下课了,他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和骞要去接他放学。
和骞想到等会儿站在校门外等他出来,顺便拎过他手里的包再给他说一声辛苦了,不自觉嘴角上扬,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出门。
不多时,就看到宋璞从教学楼方向慢悠悠地走出来。
现在太阳西晒,比午时还毒辣,和骞看他出来第一时间接过他的包,然后撑了把伞在宋璞头顶,一路护送走到副驾驶位。
“干什么要给我打伞,又没下雨。”宋璞给自己拉上安全带,不明白和骞的做法,也是因为自己没有过这样的待遇,颇为惊喜。
“今天近四十度,我怕你被太阳烤化。”和骞的车子就没熄火一直开着空调等着人,别说宋璞要从教学楼穿过操场走到校门口那段距离,自己出去站在保安亭阴凉处也觉得热气腾腾的。
“是怕我晒化,还是怕我晒黑?”宋璞转头问他,然后不等人回答又自问自答说,“放心我并不会变黑的,毕竟你是喜欢白的,对吧?”
和骞想起今天上午两个人厮混的时候,一直夸宋璞白,这里白那里白,一边夸一边亲,还说自己好喜欢,结果现在就被撩的一个急转弯,差点把车子拐到马路牙子上,宋璞噗嗤一声笑出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是,这一点我承认。不过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和骞说。
“是么?”宋璞转过头看他,还在笑。
“是··是啊,”和骞转过头去认真开车,思绪已经飘回家翻箱倒柜找东西。
回家的时候路过宋璞楼下,街道还未恢复平静,来往依然有很多人在小区门口促足张望想一探究竟,消防和警察已经将车开走了,这条街道很窄,两边还都停着车,消防车昨晚开这条路进来就耽搁了很长时间,不仅如此,进小区的时候消防通道还被人占用。
提到这个事情和骞就仍旧心有余悸,要是昨晚自己没有上去救人,也改变不了宋璞要给别人施救的计划,自己万幸正好赶上了,不然现在躺在医院的人可能不是那个朱亚,而是宋璞。
“对了,你在这边住的时候,对楼下301,401 的人熟悉么?”和骞驱车缓慢向家的方向驶去,两人没有多留,这边仍旧有交警在执勤。
宋璞思索片刻,没能想起来这两户人家,“都没怎么打过照面,我平时··”他停顿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和骞说“不住这里。”
“不住这里?”和骞下意识问,但问了之后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