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苏喜抱着一大篮子的青果,递给一旁牵着缰绳的余慕。
他依依不舍地道:“姑娘,这是公子清晨早起去给您摘的果子,您路上记得吃啊。”
“公子昨晚托李婶做的点心,还有公子每次出门都待的肉干,均能放月有余,姑娘可以慢慢吃。”苏流递过一大篮子给余慕。
“替我多谢你们公子,这些日子有劳他照顾了。”看着余慕提着的两大篮子吃食,顾允千心中酸涩。
“是,我保证一字不落的告诉公子。”苏喜拍着胸脯保证。
眼神之坚定,就好像顾允千交代的是什么重大军情般重要。
他旁边的苏流犹豫开口,“姑娘,我家公子他…只是不喜分别,这才没来送你,他绝对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不来,但作为一个好下属,自然要为主子分忧。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他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公子是喜欢顾姑娘的。
“我知道,你们回吧。”顾允千遗憾的点点头。
“姑娘等等。”苏流叫住顾允千,从怀里翻出个藕荷色荷包来,“这是公子特意叮嘱,让我一定要交给姑娘的。”
荷包布料顺滑,做工精致,但上面却绣着一个七拐八绕的圆,圆下还有两条交织的线,像树杈般一长一短的立着,那针脚粗糙,走线凌乱,一看就是不会针线的人所制。
顾允千看着奇奇怪怪的图失笑,仿佛已经想象到某人皱着眉头努力的样子。
她小心将荷包收入怀中,转身踏上了马车。
临进马车前,顾允千回眸,看着近住不到一个月的村落,想着与她同吃同住的那个人,回忆着这些日的过往,种种怀念,皆化作一抹云烟,飘向心里的最深处。
车轮声噜噜作响,带着里面不舍的人儿驶向远方。
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村口的那棵粗壮的柳树下,冒出了一个人影来。
看到那熟悉的影子,苏流苏喜赶忙迎上去,“公子!”
“公子,顾姑娘说…”苏喜正欲传达顾允千的话。
却被盛怀安打断,“我听到了。”
苏喜抿抿嘴,迟疑的建议道:“公子您有什么话要跟顾姑娘说吗,她还没走远,追得上的。”
盛怀安没有作答,只垂着头,往家的方向走去。
望向那落寞的背影,苏流苏喜一同叹气。
扬州城的城池上,身着黑色盔甲的商徵羽静静的站在那,望向那一点点驶离的马车,心下疼痛。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松软的马车上,顾允千捧着荷包发出疑问。
她已经研究这图案半天了,但却还是没能理解盛怀安想表达什么。
…圆?
就姑且是圆吧,可圆代表了什么?
果子?碗?装鱼的鱼篓?捕兔子的陷阱?太阳?月亮?…
究竟是什么啊?
还有那个树杈,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顾允千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她只得放弃解惑,将目光移向了荷包内。
她小心解开绳结,动作很是轻柔,里面装着的正是她在天牢时,曾借给他的银票。
一共四百两银票,六张五十两的和一张一百两。
看着整齐的银票,顾允千不禁想笑,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
阳光渐暖,柳絮落地,一连五日过去,顾家兄妹忙着赶路,扬州的盛怀安忙得却没空思念。
小院内,盛怀安摊在躺椅上,慵懒抬眸,“商大人来得着实不凑巧,顾兄他们五日前刚走。”
“盛公子说笑了,我是来找你的。”商徵羽嘴角微扬,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死死盯着盛怀安,似是打量,又似是怀疑,“那日幸得盛公子相救,在下还未来得及道谢,今日正好路过,便想着过来谢公子恩情。”
“商大人客气了,那日是允千发话,我这才出手的。”盛怀安浑不在意的挥手,言语间尽是不停的刺激。
尽管知道盛怀安不怀好意,可听到他叫得如此亲昵,商徵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激到了。
索性还记得今日来此目的,他便不再废话,“公子仗义,那本官也不再兜圈子了,昨日有人来报,说陈濂将赏春节绑人的赃款私运出城,我派人去探查,可行至此处,竟失了踪迹,不知盛公子可知晓此事。”
“赃款?这个我知道!”盛怀安直了直身子,商徵羽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话时,他却话锋一转,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里面还有我的银子呢!”
“商大人有所不知啊!想当初,我就去凑个热闹,那可恶的陈濂居然…”
盛怀安的话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听得商徵羽一阵头大。
当他说到与顾允千的相处时,商徵羽陡然大喝,“盛公子!”
他脸黑似墨,周身散发着森森冷气,引得随行将士频频回头,却又不敢离得太近偷听。
“嗯?”
盛怀安疑惑的抬头,而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头,“哎呦!瞧我这脑子,忘了商大人和允千…嗐,不说了不说了哈哈哈”
见商徵羽不为所动,盛怀安撑起身子,在一旁矮桌上捣鼓着。
很快,他递过一盏琉璃碗给商徵羽,嘴里还不忘介绍道:“这是西域来的葡萄酒,据说用琉璃饮之味道最好,我这没有琉璃杯,咱们用琉璃碗凑合凑合,也算是我向商大人赔罪了。”
看着品质上等的琉璃碗,商徵羽嘴角抽搐,却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他接过琉璃碗,状似无意般道:“盛公子可真豪奢啊!这琉璃碗瞧着,比宫里的还要好呢!”
盛怀安扬眉一笑,脸上好像很骄傲的样子,“还行吧,我这人享乐惯了,寻常东西用不来。”
“那公子的运气确实好,生来就不用为银钱奔波。”
商徵羽阴阳怪气的夸奖,他方才所言并非都是假的,那几批被劫走的银子确是在这附近失了踪迹。
此前他以为是山上贼匪作祟,可那日见盛怀安出手后,便就换了想法。
比起山上的土匪,他更怀疑眼前这人。
明明身手不凡,绝非常人,却偏偏远离州府,就算他醉情山水,喜欢避世而居,可为何会选择此处?
这里离土匪窝只有几里地,他居然还敢把院子修得这么好?就不怕那群土匪杀人越货吗?
他既是不怕,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是一伙的,要么就是…他比土匪还土匪。
商徵羽探究的目光不加掩饰,他本人更倾向于第二种,因为盛怀安看着不像被驱使的人,若他背后有主子,那商徵羽只想说,敢用他,你胆子真大。
“商大人此言甚对,我也是这般想的,祖上留的银元楼至今红火,能供得我一辈子挥霍无虞,我这辈子只需吃喝玩乐就够了。”盛怀安没有辩驳,只侧面为自己解释一下,便去享受着美味。
他压根不在乎商徵羽信不信这番说辞,反正没有证据,他奈何不了他。
已经卸下面具,商徵羽不再装模做样,明晃晃的威胁道:“既如此,那盛公子可要护好自己的钱袋子才是,以免哪天不见了,便享受不了悠闲日子了。”
“盛大人尽可放心,顾兄临行前入股了银元楼,它是不会不见的。”
盛怀安饮尽杯中酒,似是喝醉般的迷糊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见此,商徵羽不再纠缠,重重甩手,拂袖而去。
若是顾家插了手,他还真不能动银元楼了,毕竟他们的身份…还是与人为善最好。
盛怀安依旧闭眼享受,直至商徵羽离开巷口,这才坐起身来,“出来吧。”
苏流苏喜吭哧吭哧的从后院走来。
在还离盛怀安有一段距离时,苏流忍不住赞道:“公子,你跑得真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看到从矮桌上放着的葡萄酒后,苏喜也点头附和,“嗯嗯嗯从山上跑到这儿,居然比他们从村口到这还快!”
自看到商徵羽进村起,到商徵羽顺利抵达小院后,拢共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公子居然可以从黑风寨上跑下来,还去地窖里拐了瓶葡萄酒,这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废话,我要跑得不快,咱们就都玩完了。”盛怀安长舒一口气,随后声音急迫的问:“山上怎么样了?”
得知商徵羽剿匪的消息,他便赶忙跑山上去通风报信,可刚到山上,又看到村口黑压压一片,吓得他赶忙往家跑,幸而赶上了,不然……
苏流喘着粗气回答,“公子放心,都…都跑了!”
见他喘得说不出话来,盛怀安将目光转向了情况稍微好些的苏喜。
苏喜抬头,接过话回道:“贾飞他们照旧跑去北边的云雾山,跟朝廷军队兜圈子,其他的人趁机去了清水村,一个都没有被抓住。”
盛怀安点头,这次商徵羽来得突然,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不过还好赶上了。
“我们送去清水村的时候,正好碰上官兵在核对户籍,幸亏顾公子的人在那住了些日子,不然还真能被他们看出端倪来。”苏喜庆幸的点头。
可提及顾言出,从而想起顾允千的盛怀安,却失落的低下头,他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她连封信都没回,当真对他毫无情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