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轻曳,野花摇头,风扫过院落,吹起了院内人的衣角。
顾允千惬意的躺在躺椅上,双目微阖,团扇遮面,全身心的享受着偷来的自在。
顾允千操控躺椅上下摇晃,马上就要把自己晃进梦乡时,那扇顶级紫竹做的大门,开了。
“姑娘,这是李婶刚做好的荷花酥,味道可好了。”
苏流端着一盘荷花酥,快步送到顾允千跟前,似是献宝般的道。
虽然只是普通的荷花酥,但盛荷花酥却是上好的琉璃碗。
“多谢。”顾允千拿起团扇,无意扫到琉璃碗后,不禁失笑。
怕是整个大乾都找不出一间同样的院子,原因无他,实在是太横了!!
虽然置身无名乡野,但这里所行所用之物,无一不华贵,紫竹编的大门,蜀锦织的团扇,楠木雕的躺椅,以及这皇宫都没几盏的琉璃碗……
不过若是别的村落里,也有盛怀安的宅院,那就当她没说过此话。
顾允千接过荷花酥,正要品尝味道时,门外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姑娘姑娘,公子移栽来的青果下来了,您快尝尝看。”
苏喜捧着一篮子青果,屁颠屁颠跑来,嘴角快咧到了后脑勺。
看着苏喜手中的青果,和自己手中的荷花酥,顾允千很是疑惑,虽然这俩长得很喜庆,但应该不会这么和善吧?
可一对上苏流苏喜那清澈的眼神,顾允千的种种疑虑,最终都只化作无奈。
正当她伸手去接青果时,大门又又又开了。
原本带着笑回家的盛怀安,在看到顾允千手里的东西时,顿时没了好心情。
他鬼鬼祟祟的整理衣袖,悄然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去。
做完自己的小动作后,盛怀安便将目光移向了院内两个多余的人。
只听他忽而厉声道:“苏流苏喜!”
“属下在!”
这一声不仅唤醒了苏流苏喜,也同时惊动了还在乘凉的顾允千。
只见顾允千放下手中的荷花酥和青果,探头看来。
而盛怀安却在眨眼间,便换了一副面孔,脸上没了方才的怒色,只余温文尔雅的笑容。
“云姑娘。”盛怀安点头打招呼,然后声音陡然变冷,指着苏流苏喜道:“你们俩,过来。”
不知道做错什么的苏氏兄弟,只觉背后发凉,一同的沁着头走到盛怀安跟前。
“让你们协助贾飞劫银子,你们给我在这摘青果?”盛怀安越想越气,这俩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啊?”
苏喜错愕抬头,不是他们公子让收手的吗?
“可是公子,您不是说,我们劫得够多了,再劫陈濂就要打过来了…吗…”苏流试探性的帮自家公子回忆。
虽然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但直觉告诉他,这次不一般!
“咳咳…”想起自己之前的话,盛怀安不免有些尴尬。
偷瞄了一眼躺椅的方向,他一脸严肃的重新开口,“那是之前,现在陈濂正跟朝廷大军打仗,没空理会咱们,你们再去劫两批。”
“可是……”苏流犹豫。
盛怀安佯装凶狠,“可是什么!如果劫不回来,我把你们当成银子花!”
“啊?”苏喜发出了一个清澈又愚蠢的声音。
“啊什么?还不滚。”
可是公子!贾飞已经撤了啊!他们拿什么去劫银子啊!
苏流苏喜仓皇而逃,心中也在不停祈祷,贾飞啊,你撤的慢一些!
盛怀安迈着长腿,优雅从容的走到顾允千旁边的躺椅上,一屁股栽了上去。
此刻,二人悠闲的享受阳光,可是到了中午,他们傻眼了……
看着厨台上的鱼,盛怀安和顾允千大眼瞪小眼。
家里的两个厨神出去干活了,这午饭…可怎生是好啊?
一个没进过厨房,一个认定的人能买就买,买不到的时候呢,就等能买的时候再买。
这……
良久后,盛怀安提出了建议,“要不去李婶家蹭个饭?”
顾允千犹豫,“太唐突了吧?”
谁家好人饭点登门拜访啊?
顾允千试探的问,“要不饿一顿,吃些青果对付一二?”
盛怀安声音闷闷的回答,“可是…苏流苏喜晚上也回不来啊。”
如果是他一个人,他要么去黑风寨蹭饭,要么吃干粮对付了事,但是现在不止他一个啊…
场面又一次陷入安静,两人各自思考着。
最终,盛怀安提起菜刀,豪情万丈的道:“我来做!”
“我帮你。”
顾允千拿起两片大白菜为其助威。
两人郑重点头,眼中具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像是面临着什么天大的难题一般。
说干就干,一个凭借精湛的刀工处理鱼,一个依靠超绝第六感生着火。
但是……
“这鱼怎么没头还能活啊!”
“这柴怎么一直点不着啊!!”
……
一通忙活后,两个煤球对着一碗清澈的“鱼汤”发呆。
一个煤球疑惑的开口,“这…能喝吗?”
另一个煤球迟缓的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喝?”盛怀安一脸期待的望向顾允千。
他是真想尝尝,和她一起做的汤。
听出盛怀安的跃跃欲试,顾允千一脸不解的将碗朝盛怀安推了推,“要不…你试试?”
盛怀安点头,接连做好几个深呼吸,一脸视死如归的端起鱼汤。
但,就在鱼汤靠近嘴边的那一刻,他被迫放下了,那突然抽动的鱼尾,溅了两人一身的汤…水。
盛怀安有些惋惜,但还是坚持道:“要不咱们晚上去李婶家蹭饭吧?”
“好主意,我去找点合适的赠礼。”顾允千积极点头,然后提着裙子回了房间。
而留下的盛怀安…则对着鱼汤咂咂嘴,这喝了…应该不能…死吧?
他重新端起鱼汤起身,但那碗里的鱼尾又一次提出抗议。
“诶呀?!我不吃你了,你别跳了!”惊得盛怀安断了最后的念想。
入夜
两个在李婶家吃饱喝足的人,漫步在月光下。
顾允千偷偷抬头,状似无意般的扫过身边人。
只见他闭着眼,勾着笑,嘴里随意的叼跟草,一脸满足的往前走。
明明是很有美感的画面,可顾允千却莫名想起入村前,他曾说过的话,‘那是我的家,有兴趣看看吗?’
随后,她猛地停下脚步,低声叫住了前面的人,“盛怀安。”
“嗯?”盛怀安回过身来,一脸疑惑。
“这里,为什么是你的家啊?”
顾允千的神情格外认真,紧紧注视着盛怀安。
盛怀安被问得一愣,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丢掉嘴里的草,收起身上的随意,他一改往常的道:“因为这里是最能安我心的地方。”
顾允千似不满这个答案般,仍目不转睛的盯着盛怀安。
见此,盛怀安轻声一笑,但这一次,他垂下了眼眸。
“自我记事起,我便是一个人,父母为了生意常年在外奔走,亲戚远在异乡无所走动,偌大一个院子,好像就我一人般。
幼年时,我也曾有过朋友,他是我奶娘的儿子,我将他,将他们一家都视做亲人,可他们却将我视作钱袋子,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跟了他们三年,最后…莫说亲情,连口袋都空喽。
你想问,我为什么把这里称作家?因为在这里,我不再是什么公子少爷,我只是盛怀安,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普通人。
他们不会因为钱,因为权,因为任何一样东西而讨好我,相反还会觉得我胸无大志,废物一个。”话落,盛怀安轻嘲一笑,。
这一刻,月光洒在他身上,莫名多了一股清冷。
“抱歉,我……”顾允千有些愧疚的低头,她怎么就……
顾允千懊悔不已,然而在不知何时,她的眼底已然覆上了一层心疼。
察觉到顾允千的愧疚,盛怀安却打趣道:“嗐,这有什么?比起这些我还是更不想饿肚子。”
随后他话锋一转,“今天李婶做饭的时候,我全程看着,明天肯定能做好鱼汤!”
“啊?”顾允千一脸愁苦,想起中午那碗鱼汤,只觉一阵头大,“苏流苏喜什么时候回来啊?”
盛怀安压下上扬的嘴角,同样皱着眉头道:“怕是得过些日子了……”
顾允千长叹一口气,再不理会盛怀安,认命的朝竹屋走去。
而身后的的人,却再也憋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来。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盛怀安在小溪边兴致勃勃的倒腾鱼竿,而顾允千却在旁生无可恋的问,“你真要钓啊?”
“嗯,不然怎么给你做鱼汤?”盛怀安点头,然后自信的挥杆。
“哈哈……”顾允千尴尬一笑。
一刻钟后,水面仍毫无动静,鱼竿一动不动,顾允千也坐在矮椅上睡着了。
那唯一清醒的人纳起了闷,“不应该啊,鱼呢?”
望向那熟睡的人儿,盛怀安收回了鱼竿,拿起地上的竹竿和镰刀,悄无声息的去了不远处。
没过多久,鱼篓里多了两条有窟窿的鱼。
看着还在挣扎的鱼儿,盛怀安很是骄傲,但当他瞥见矮椅上的人,却无故失了神。
然而,就在盛怀安被那沉静美丽的睡颜所吸引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
“表弟!”
楼星曳站在盛怀安刚才叉鱼的地方热情的挥手,脸上尽是讨好的笑。
可是他这一声,不仅唤醒了沉睡的人,也打断了沉浸美人睡颜的某人。
看到楼星曳,顾允千笑着起身见礼。
而盛怀安阴着脸,扛起矮椅,提着鱼篓,径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