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25,明艳的阳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大门啪嗒一声关上,徐行换好鞋,一边低头打开手机。
徐济力上午发了信息,说他们早上就回去了。
接着就是一个两百元的转账。
大二后,徐行就不再从家里拿生活费了。他申请学校的勤工俭学,周末或放假打工,现在,他除了每年的学费,其他的费用他都可以自己承担。
徐济力偶尔也会打点零钱给他,时间也不一定,就像是在某个时间忽然想到他,突然发几百块过来让徐行好好吃饭,至于妈妈,大概要等徐如翊不学习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吧。
他没收钱,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
门口的门垫,深灰色的方毯,纯色的,但压着几块扁扁的土块,黄色的粉尘隐约能看出几个鞋印,脚印胡乱不堪,不止是徐济力一个人的——徐济力昨天大概走到施工地了,换下的裤脚也沾了泥点。
扫把放在阳台,手柄被太阳照得发烫。
进入了十一月,太阳依旧骄艳热烈,透过阳台的边沿,把附近的瓷砖刷成了金砖,阳光烘烤着整片土地,但当徐行离开阳台,回到客厅时,一股烟酒还混杂着什么的气味就变得格外明显。
茶几上,三四盏茶杯胡乱放着,残留的茶水留下一圈深黄,茶盘凝固着一堆茶叶,在这摊茶叶的旁边,深绿色的茶巾沾满水,像长出了竹笋,直愣愣地,垂直着插着几根烟头,而放烟头的垃圾桶,里面已经塞满了外卖盒。
徐行抿紧地嘴,拿着扫把的手蹲在半空。
他看着那摊烟头,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办,过了好一会,他才呼出一口气,给何昉发了信息道歉,又立马去网上买了一条新茶巾。
何昉已经回了信息,说的也是没关系什么的,反倒还开玩笑安慰他。
但他这会已经没心思仔细看信息了,他的胸口憋着一股气,大概是怒气,他在生气徐济力为什么这样做,以及生气自己为什么会让徐济力进来,为什么不坚持拒绝。
他的怒火来的突然而猛烈,对何昉的愧疚让他更加难以遏制,但越是这样,徐行就越是面无表情,脑子里该做的事也就越加清晰。
洗杯子,扔垃圾,洗门垫,扫地,拖地……
等他拖完最后一遍地板,时间已经十二点五十五了。
还可以冲一个澡,午睡完就直接走吧,徐行静静地想。
徐行擦着手,走向房间。
忽然,他站住一看,鼻尖缓缓呼出一口气。
屋内,他这两天刚拿出的薄棉被团在床脚,被套和床单全不见了。因为怕床板太硬,徐行昨天也把床垫铺上了,而现在,草席卷起靠在书桌,棉被和床垫光裸着,倒是还套着枕巾的枕头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低下头一看,在垃圾桶里,床单和被套像稿纸一般地团起,堆在桶里。
这一次,他又呼出一口气。
他不想在在这待了,他这么想着,拿了换洗衣服就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后,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屋里。
他有些太累了,他想休息,但眼前的一切还等着他去收拾,对他来说,事情越早做完越好。
这道身影站在门边站在足足有两分钟,两分钟后,他才动了下。
徐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刚打开就看到了徐济力的信息。
“我和你叔公先回去了。”
“床单和被单我帮你扔了,给你转点钱买套新的,自己再买点吃的。”
接着,是一个三百元的转账。
徐行没有收钱,他几乎是看清信息的同时就退出了。
他打开闹钟,定了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然后,坐下,闭眼,靠在沙发上休息。
五分钟后,闹钟响了。
徐行睁开眼,大步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拉把手,最后,关上房门。
沙发上,还有他昨晚从何昉那借来的空调被。
徐行像昨天一样摆好靠枕,然后,躺下睡觉。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已经订好闹钟,下午不会再迟到了。
徐济力一走,一切终于恢复了原位。
这段时间,徐行发布了五个视频,以及两个长视频。
在这期间,徐行的生活除了上学和生活必须的,剩下的全是剪辑。剪辑烦了他也没休息,换个视频过渡,一小时后,必须回来继续剪辑。
一旦一个视频中途想放弃或拖延,他就会强迫自己继续,即使是像是对抗般干坐在电脑前——他像是在惩罚自己,但也是靠着这种方法,他才能继续下去。
于是一直到今天,徐行的视频几乎三天就一更。
这些天,他的粉丝量也明显地上涨。
像是好运到头了,徐行更新活动的奖励到账了,在活动页面第一次上了前排,虽然不如主页热搜,但也在活动内获得了称号。
【徐慢慢行高产似那啥】
这条仅仅页面里的小热搜,一个下午,账号的涨粉已经超过与何意直播时涨粉速度,当然,这其中播放量最高的,还是和何意的那条vlog。他知道,这涨粉弧度很大程度还是有这个视频的作用,他在UP活动的排名只是正好吸引了观众。
虽然算是小火了一把,徐行这段时间并怎么动手机,他担心自己一分心,剪辑的心思就懈怠了。
上次打开C站已经是很久之前了,当时他看到99+的信息,并没怎么惊讶。他这段时间产量高,点赞和评论加起来超过一百也是常态。
但他打开一看,不止点赞,评论数量直上三位数,新增粉丝量更令人惊讶。
直到今天发完计划的最后一个视频,徐行才再次打开C站。
作者数据中心显示,何意那期vlog的播放量还在上升,更惊喜的是,他刚刚才发布的视频,现在就已经有五百人正在观看,甚至已经出现了抢占沙发的评论。
除此之外,实况的播放量在大幅上升,评论和弹幕出现很多考古的网友,连秦臻城也顺带着似乎小火了一把。前期的游戏视频点击量也在上升,虽然数据比不上实况,但不少用心的新评论也给他很大的惊喜。
此时,他全身心的每个器官,甚至连呼吸都都被这串数据牵动着。
他有种明知做梦般的荒诞感。
接下来的时间,徐行打开每一个视频,看尽量每一条评论。
等他回过神时,桌上的电脑早已息屏,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徐行有些懊恼地把手机拍在桌上,但同时,一种狂热的兴奋充斥全身,他的身体,特别是胸口,像个是困满了群蜂的蜂巢。
蜂群撞得胸口砰砰响,他再次拿起手机,开始回复每一个评论。
傍晚,西边天上的最后金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时,何昉才收拾好走出教室,
社团的工作在纳新完成后再次达到顶峰,前期暂停的活动要逐步恢复,新成员要教习和融入,还要将工作交接给下一任,这样一来,开会次数和时间大幅增多。
好在何昉已经大三,大部分的工作已经交给学弟学妹,只是他作为副部,除了决策签字交材料,就是像轮流坐镇的招财猫一样参加每一场会议——作用不大,但是很熬人。
天已经全暗了,路灯落在地上一个橘色的光圈。
何昉踩着光的边沿,脚尖抵着脚跟,胡乱说着:“困意是从眼睛来的,疲惫的药水在眼里散开。有的人困得两眼发酸,每次一闭一睁……瞬息的沉迷像落入水中的泡腾片,一发不可收拾,我如同沾染上睡眠的赌徒,身心同沸腾的气泡,想一了百了地,着了迷地紧紧攥着那不可言说的美梦。”
他轻轻说着,每一步都走得慢,引得过路人也停下看了几眼。
“睡眠是意识屈服于本能的沉沦,是逃离禁锢的良机……是……自我……是自我什么啊……”
他说得断续,像是没了心情。
最后,他脚下一定。
“我好累,一定得走回去吗?我能不能站在这睡、啊——”
情绪到了,他的声音一下放大,接着,就听到有人笑了。
何昉有些抱歉,朝后面的一对情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他不想回家了,几百米的路都似乎遥远不可及。
回家徐行也在剪视频,早知道今天都不回来了,开完会直接趴桌上睡觉,第二天直接继续开,省得走着六百米的路。
这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
他的眼皮重重垂着,一边埋怨,一边认命地抬腿。
一直到家门口,他甚至累得都不想伸手开门。
但门一打开,他才被忽然的灯光晃得睁大眼睛。
“你好啊。”
“你……你是徐行?”
徐行轻笑一声,他从沙发上起身。
门外,何昉垂着背,右手搭在门把手,另一只手撑在肩带下分。
他看到自己的瞬间,眼睛努力睁大,活活挤出了一道抬头纹,神情惊讶地像看到了幻境。
“你没事吧?”
何昉揉眼,睁眼。
突然之间,他又变得开心:“没事,你怎么在客厅——不是,我还以为你在剪视频,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你。”
“今天视频剪好了,休息一下。”
“太好了。”闻言,何昉忽然呼出一口气。
徐行好笑地看他揉眼睛:“你这段时间很忙吗?”
何昉下意识摇头,叹气:“我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讨厌开会。”
“你之后还会这么忙吗?”
“就这两天了,工作快交接好了,下周运动会活动也会暂停一段时间。”何昉啪地坐在沙发上,上半身舒服地卧在沙发里,眼睛下意识就闭上了。
徐行有些担心:“你要不收拾一下,早点睡吧?”
“唔——现在还挺早的。”何昉睁开眼,“对了,我看了你的C站账号,你最近可涨了好多粉丝,恭喜你啊。”
“谢谢,我也没想到,这有些出乎意料了。”
徐行遏制心里的激动:“哪天你有空,我请你出去吃饭。或者,你现在饿吗,何昉——何昉?”
“……”
“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