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大半年,公司的节奏才缓了缓,闫毅和闫峯父子俩总算也能喘口气,陆霖焫提议休假两天,一起去庄园度个假。
陆霖诺之前跟闫峯去看了一次日落,就非常期待全家一起看日出。
录回来的日出影像也让陆霖焫看的心动了,于是两人一合计,就有了这次主题。
陆霖洛依旧是回不来,不过陆澄泽近期一直住在老宅,排出时间跟着大家休假。
老爷子也高高兴兴让人提前备好烧烤用具,准备大展身手。
“我不要穿这个。”
陆霖诺缩在薄被里指着闫峯手里的白色短袖和天蓝色衬衫。
“不喜欢?”
闫峯有些诧异,主要是因为往日陆霖诺根本不会在意给他穿什么衣服这件事情上。
陆霖诺摇头,道:“我想穿有小木那件。”
闫峯依言转身去拿,在衣帽间一堆黑色狗头衣服、裤子、鞋子里找到好几个或绣着或印着的那个土狗的短袖,他顺便拿了类似的裤子鞋子。
陆霖诺满意了,光溜溜的任由闫峯给他穿衣服。
“下次我让妈妈也给你定小木衣服,我们一起穿。”
闫峯张口就想拒绝,不过还是收住了,看着满脸开心的陆霖诺,暂时不打算扫兴。
“宝宝,来,我抱着。”
陆霖诺伸手搭在闫峯肩膀上,抬起一只腿往上攀,闫峯微微弯腰托着陆霖诺屁股将人抱起来。
一家人坐过早饭就出发了,夏天的真正热起来,得趁热太阳未当空之前赶到庄园。
周伯说庄园的各种瓜类和葡萄樱桃都熟了,老爷子带着陆霖诺选了一堆,他们两负责指点江山,闫峯跟着后面负责劳动。
庄子上养了很多鸡鸭鹅,还养了羊,老爷子指着一只最肥的,对着周管家道:“老周,今晚咱就把它烤了。”
正在给肥羊喂草的陆霖诺愣住了,看着小羊吃的欢腾。
陆霖诺转头看向老爷子,指着另一只脏兮兮的羊道:“爷爷,吃这个嘛。”
姥爷想哈哈大笑,一挥手就答应了,确实也不能够随便吃,毕竟少年上午亲手喂的下午就让他烤了。
周伯也跟着笑了笑,满脸笑意地直接推翻老爷子和陆霖诺选的羊,坚决道:“这可不成,都是怀孕的母羊,下午我来挑个大个肥羊。”
周伯是个孤儿,年轻的时候跟着老爷子,后来娶了亲遗憾没能有个孩子,老婆也先他而去,这一辈子他从负责老爷子哨兵到管理整个闫家上下,老实憨厚,早就是不分你我,处成一家人了。
庄园有很多好酒,陆澄泽一到就奔赴酒窖挑酒,他今天可是要和老爷子比比酒量。
闫毅还是没能完全脱离工作,时不时接个电话回复个消息,气的陆霖焫发了好大一个火,这才将手机收起,陪着老婆逛庄园。
今天的午饭是闫峯负责的,周伯不放心一直给打下下手,不过倒是他多虑了,闫峯的厨艺在长时间被陆霖诺磨练下是相当不错的,以至于在饭桌上闫毅感叹不已,他都没想到有一天能上吃他儿子亲手做的饭。
出来玩陆霖诺兴奋的根本睡不着,趴着闫峯细数着这几天的安排。
“宝宝,睡会儿。”
闫峯捏着陆霖诺的后颈,这会儿不睡到了晚上吃饭点肯定要打瞌睡。
陆霖诺往上爬了爬,低头亲着闫峯,又不让人深入吻,一下一下用唇碰着闫峯的脸。
“宝宝。”
陆霖诺靠的太近了,闫峯看不见他的脸,但总觉得这会儿陆霖诺突然的沉默很奇怪,尤其是刚才还兴奋的说了一大堆话。
陆霖诺没有回复还是一下下亲吻着,突然,闫峯感觉脸上湿润,陆霖诺哭了,眼泪全滴在闫峯脸上。
闫峯抱紧陆霖诺转身压在身下,急切的打量着对方的脸。
“宝宝,怎么了?”
闫峯抬手抚过陆霖诺的额头,将杂乱的发丝一股脑全捋头发到脑后,漏出光洁的额头。
“不哭了,乖,那我们不睡觉,我陪宝宝打游戏,好不好?”
闫峯温柔的擦拭着眼泪,陆霖诺双相发作了,他刚才就应该意识到,明明怀里人已经兴奋的重复说了很多一样的话,他却粗心的只当是少年今天出门玩高兴。
“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宝宝,说句话好不好?”
陆霖诺这次没有憋气闷着哭,就是看着他流眼泪,眼睛呆滞还带着惊恐。
“宝宝,我们今天晚上还要吃烤肉,你还摘了很多水果,下午要搭帐篷,宝宝是不是忘记了?”
“诺诺最乖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陆霖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脑子一片混乱,没有思绪,像一团乱麻,不太能听清闫峯说话。
周围很吵,他真的想努力听闫峯在说什么,可是好吵,窗子也好吵,外面的鸟也好吵,连房间里的绿植摆件也好吵。
“宝宝。”
“闫…闫峯。”
陆霖诺努力喊了一句,他不太清楚自己喊了什么,只是凭借习惯和本能叫出来。
闫峯将人紧紧抱住,重重亲着陆霖诺的脸颊,脖子。
“宝宝,别吓我好不好?”
被熟悉的气味包裹住,全是让陆霖诺安心的感觉,他第一次开始有意识的缓解自己,也是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他不正常。
“闫峯。”陆霖诺意识回笼。
“我在的宝宝,不哭了,我在的,一直在的。”
闫峯紧紧握住拳头控制着自己,他不知道该希望陆霖诺像以往那般发病之后毫无意识没有记忆,还是希望陆霖诺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经历。
无论哪种都让他撕心裂肺,看这人活生生晕过去闫峯恨不得挖出心脏,看着陆霖诺变得清醒他却很害怕。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呀!”
陆霖诺颤抖着声音问出来,他明明好好的呀!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刚才周围那么吵?
窗子、小草为什么在喊叫?
“没有,宝宝没有生病,不许乱想。”
闫峯抵着陆霖诺的额头,温声道:“不怕,我的诺诺那么勇敢。”
方恒说过,如果有一天陆霖诺有意识了,说明是慢慢好转,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闫峯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能治好对不对?”
“嗯。”闫峯起身,让陆霖诺坐在他腿上,用凉毯将人紧紧裹进怀里,柔声慢慢说着:“宝宝,你知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生病,我以前也有病,觉得生命没有意义,活着每一天都是无趣。”
闫峯思考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凭借得天独厚着出身和学识,他想要做的事情轻易间就能达成,反而让欲想通通化为泡影,进而生出无尽的空白和虚无。
现在想想,多少有些无病呻吟,但那时候闫峯眼里的确看不到生命和活着的意义。
“无趣极了,如果没有强制安排今天要做什么,明天要做什么?我只能看着时间分秒的过去,真的很无聊呀!有时候我都在想,要不去死吧!”
闫峯刚说一个死字,陆霖诺就全身颤抖,摇着头哭着喊不要。
“不怕不怕,我怎么会舍得去死呢?宝宝不怕,我很想活着,我现在很想和陆霖诺抱在一起着看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
闫峯快速说着,轻轻拍打安抚着怀里人,直到怀里安静下来他才亲了亲陆霖诺的眼睛,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跟宝宝说过一个事情。”
“什么…嗝…什么事情?”陆霖诺打着哭嗝问道。
“那是刚遇到宝宝,我每天就盯着宝宝看呀看,昼夜颠倒的看,没有任何时间概念。”
闫峯笑了笑,微微分开两人,低头摸着陆霖诺的左脸颊,继续道:”看宝宝这里的淤肿一点点消散,哦,还有下巴的淤青,还有这只眼睛也肿成单眼皮了,我都以为宝宝的眼睛是一单一双呢!”
那时候闫峯第一次没有在想接下来要干什么?
明天、后天要干什么?
他只想盯着床上千疮百孔的人看,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出现奇迹。
陆霖诺被闫峯逗得咯咯笑了两声。
闫峯的手摸着陆霖诺的肚子,往上走,现在想来都让他心疼不已。
“这里很严重,有根不听话的骨头差点戳到宝宝的心脏。”
陆霖诺也被他说的微微张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闫峯低着头咬了咬陆霖诺的漂亮分明的锁骨。
“这根骨头都裂开了,我那时候都不敢亲这里。”
“你偷亲我。”
陆霖诺抱着闫峯的脖子,侧着头让闫峯更好动作。
“对呀,因为你是我的宝贝!”
“还有呢?”
陆霖诺摇了摇手臂催促着。
“还有这里。”
闫峯摸着陆霖诺的腿跟处,这是人全身上下最坚硬的骨头,但是断了,那么多钛板钉子还在里面。
“这里怎么了?”
“这里手术了十二次,这里九次。”闫峯摸着陆霖诺的左腿膝盖,右腿膝盖也碎了,现在的陆霖诺能走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
当然,这样的奇迹不完全是幸运,还有陆霖诺的坚持和最顶级的医师团队来负责所有的治疗,他甚至都想过,活着就好,站不起来那就被他抱一辈子,走哪抱哪。
“所以,你说,我的宝宝厉不厉害?”
陆霖诺认同地点点头,道:“我很厉害!”
一脸坚定的承认完,继续问道:”可是闫峯,我那时候疼不疼呀!”
他可怕疼了。
人对极致的疼痛总是很容易忘却,这是大脑的保护,陆霖诺已经很难回忆起治疗过程,他只记得闫峯每天陪着他跟他说话,抱着他亲他。
“疼,特别疼,但是你怎么这么勇敢呀!”
“嘿嘿,你陪着我,我就不怕冷呀!”
陆霖诺傻笑着,是呀!他突然不怕了,有闫峯陪着他,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闫峯永远陪着陆霖诺。
闫峯抱着人说了很多,逗得陆霖诺时不时笑两声,直到人趴在他怀里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