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陆陆续续下了一周,原本渐渐转暖的气温骤然下降,寒潮来的猝不及防。
陆霖焫的剧组是在京都的小影视城,因为这次猛然的降温降雨临时停工,不过京都毕竟是第一城市,绝对的首都,突变的天气没有影响市内整体的运行节奏,也没有减缓城市人民每日忙碌的步伐。
只是这一场寒潮,带来的不仅仅是冷空气,还有大面积的传播的流感,像是每年不可或缺的节气一般,人们或多或少也都要遭了一场。
闫家老宅虽然外表看起来古香古色非常老中式,但在隐形设施上很先进,保持室内场所的湿度和温度是由系统调节,甚至于家的风度都是最适宜人的。
不会随着冷空气袭来而骤变,家里人都很幸运没有感染上流感,周管家也高度注意让老宅的员工一旦发现感冒发烧就暂时不要来上班。
尽管所有人都很小心了,但现实就是,陆霖诺发烧了,很严重。
晚上闫峯抱着陆霖诺睡觉,半梦半醒下觉得怀里温度有点高,这几天气候温度变化太大,周围人频频感冒发烧,他都没敢在这个特殊时段要人,所以肯定不是因为床事。
明明白天也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半夜就发起了高烧了?
不用测温都能感觉到全身的滚烫,陆霖诺甚至已经烧到昏厥,叫都叫不醒,吓得闫峯立刻拨了急救电话。
晚上雨下的很大,家里哪怕司机技术再好闫峯也不敢冒险,急救车上也有更专业的医生,在救护车到来之前闫峯没有耽误片刻,想方设法的给陆霖诺物理降温。
然而,无济于事!
他抱着人焦急地等在厅堂,方便救护车第一时间到来。
等待的期间闫峯只叫了周管家,闫毅陆霖焫和老爷子是被救护车吵醒的,车一到,陆霖焫来不及换下睡衣,随便拿了件厚外套,便跟着闫峯和周管家一起上了车。
闫毅让司机开车跟上,老爷子也要跟过去,一家人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刚上救护车没多久陆霖诺的心跳已经变得微不可闻,急救人员快速给他佩戴了呼吸机,准备好了除颤仪,时刻盯着心电检测仪器,一旦停止跳动就立刻展开心脏复苏。
晚上大雨模糊了视野,路很滑,来往的车辆很少,救护车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医院那边早已准备好了紧急接应。
“大概率是高烧引发的心肌炎,现在不确定肺部是否也感染了,情况很危险,家属做好准备!”
急救人员吐露出的每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扎进闫峯的心脏,他握着陆霖诺的手开始颤抖,眼前闪过白光,又突然变黑,眼睛里陆霖诺的样子都开始模糊不清了。
医护人员还在说着什么,闫峯想努力听进去,但脑袋里一阵阵尖锐的耳鸣让他忍不住晃了晃头。
陆霖焫这会儿也没注意到闫峯的异常,她全部精力也都放在昏迷不醒的少年身上,明明晚上吃饭的时候人还欢快的说着笑着,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还这么严重?
陆霖焫的睡衣很薄,匆忙出门,外套错拿了丈夫闫毅的,太宽大了根本没法留存温度,全身上下已经冻的冰凉,但她像是毫无所感一样,努力消化医护人员吐露的字眼。
周管家算是唯一思路清醒的的人,到了医院,闫峯随着担架先一步跑向了急救室,周管家搀扶着陆霖焫紧紧跟随。
随着急救室的灯亮起,那两扇大门无情的关闭,闫峯站在门口没有动。
陆霖焫被周管家搀扶着匆忙来到急诊室门口后,她这才猛然发现闫峯的状态不对。
对方原本冷峻的脸变得煞白,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抢救室门口,仿佛死了一般,毫无声息的样子吓了陆霖焫一跳。
周管家赶紧强拉着闫峯坐下,陆霖焫站在闫峯面前颤抖的将人抱进怀里。
“小峯,你别怕,诺诺会没事的,你别怕,等会儿诺诺醒了肯定要找你,你不能吓到他呀!”
陆霖焫眼里的泪水想窗外的雨一样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诺诺没了,闫峯也会跟着去了,她会在一瞬间失去两个孩子。
“患者家属,快来签字。”
陆霖焫立刻迎上前,急切的问道:“医生,怎么样了?”
“急性心肌炎,目前出现了心力衰竭,肺部已经有淤血了,不排除爆发性心肌炎,你是患者什么人?快签字,耽误不起。”
“好…好,我是妈妈,我签….签字。”
陆霖焫颤抖地接过医生手里的笔,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手抖的不像话。
“医生,这是孩子的过往病例。”周伯连忙递上闫峯提前准备的中文病例概述。
医生拿走病例转身快速离开后,周伯也急忙跑去缴纳费用,陆霖焫再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她不敢再看闫峯的样子,她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份病危通知书是她签署的。
闫老爷子两人赶过来时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咯噔一跳,闫毅赶紧上前扶起妻子,陆霖焫趴着丈夫怀里颤抖着身子,捂着嘴哭着。
老爷子看着死死盯着急救室的闫峯,拍拍了对方肩膀,道:“你放宽心,小家伙空难都活了下来,这次肯定没事。”
话是这么说,老爷子心里也慌得很,活到这么大年纪,尽管已经看惯了生死,但他心里也忍不住向老天爷祈求。
宁愿让自己早点进棺材,也不要再为难这个受尽苦难的孩子了,希望老天能看在他过往的微薄功德上,不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场抢救太漫长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谁也没有再开口,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渐渐的,外面的雨停了,许久未见的太阳也从窗子照射进来,宣布这场寒流已经开始缓步褪去。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闫峯立刻起身,刚迈出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地差点让他摔倒,这一踉跄仿佛让坚硬的冰块从某一点碎开。
“怎么样了?”
闫峯的声音像是被钢针穿刺过千百遍,嘶哑难听。
医生抬头差异地看了眼身型高大的患者家属,道:“很幸运,不是爆发式心肌炎,肺部的淤血已经清理,目前需要医学观察四十八小时。”
医生自己也长呼一口气,这场抢救时间太长了,患者一度出现心脏骤停,幸好只是重度心肌炎,也幸好及时送到了医院。
困扰闫峯一晚上的尖锐的耳鸣忽然消匿,他这时才感觉身上的血液是流动。
陆霖焫也赶忙上前,急切的问道:“医生,我可以去看看我儿子吗?”
“可以,换上无菌服,只能进去一个人。”
闫峯抱了抱陆霖焫,看着闫毅道:“爸,你和周伯带大家回去休息,我先去看看诺诺。”
闫毅道:“好,那你先陪着诺诺,我带点吃的再过来换你。”
只准一个人守着,只能是闫峯,现在诺诺已经脱离危险了,干等也无济于事。
闫峯摇摇头,道:“没事,先不用管我,我去看诺诺了。”
闫毅知道说了也白说,他儿子是不可能离开诺诺片刻的,见对方匆匆跟医生离开,闫毅只好带着其他人先回去休息。
闫峯看着躺在病床的人,一瞬间,他好像觉得两人都回到了北欧。
那会儿陆霖诺也是这样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他守在一旁,努力倾听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声,静静地看着,陆霖诺紧闭的双眼都够他看上半天。
他那时候总在思考着自己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男孩?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明明只是意外看到漂浮在海上的人,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行为,进行了救援而已。
在将人送往医院的路上,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在旁边昏睡的人,那时候的陆霖诺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面目全非,脸上是大面积淤血导致的深紫色淤青,身体浮肿。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用看就知道人还活着,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非要侧目打量呢?
到了医院,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当时的他没有离开,该缴费缴费,该记录签字他全都承接。
一连好几天,工作和学业全都扔在一边,闫峯整日整夜都在医院度过,那时候他还在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好奇,仅仅想知道这人是否能活下来?
现在想想有点自欺欺人了。
连续抢救了一周,男孩才短暂的喊了一句疼又昏了过去。
那时候,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闫峯仍然不觉得自己是突然陷入了爱河,那声微弱的‘疼’在当时也没让他多么心痛,然而这个字像一把钥匙,放出了闫峯心底突生的想法。
人是我就救的,就该是我的!
起初只是一个莫名其妙、很快被他抛之脑后的想法,后来看着时间分秒的流逝,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个想法刻在了他的心上,烙印在他的灵魂上。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没有爱过任何人,甚至也没有问过陆霖诺是否愿意?
或者爱他?
很霸道很无理,毫无原则,他只知道:这人就得是他的!
陆霖诺忘记了一切,闫峯就开始疯狂的调查了少年的过去。
即使现在,他依然安排人尽可能多的挖掘出陆霖诺从小到大没有被他知晓的过去。
他不允许自己错过陆霖诺过往的任何点滴,不论好与坏。
了解的越多,闫峯觉得陆霖诺忘记了也好,过去的林诺很不幸运,他也是不幸的,没能早早遇到林诺。
所以,林诺就该不复存在!
但是陆霖诺不可以,他不允许!
陆霖诺问过他到底喜欢他什么?这之前闫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喜欢陆霖诺什么?
漂亮?单纯可爱?慢半拍?爱哭爱闹?爱跟他耍小性子?
不知道,他都喜欢,上天把这个人送到他身边,从那以后,他的心就是陆霖诺,陆霖诺还在,他的心就还在跳动。
---------
陆霖诺是在重症监护室睡了八小时之后醒过来的,说不了话,看着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的闫峯,心疼的直想哭。
他又让闫峯难过了。
“宝宝,快点好起来。”
闫峯亲了亲陆霖诺的肩膀。
直到第二天终于能卸下身上的仪器后陆霖诺才能勉强开口,但医生还是要求尽量少说话。
“你睡觉。”
“没事,我睡过了,宝宝不要担心。”
闫峯断断续续的趴在床头睡过两三次,每次不到一小时就会突然惊醒,心跳加速,然后所有的睡意随即消散。
“抱抱。”陆霖诺虚弱的要抱,他动不了,但是他太想让闫峯抱着他了。
“嘘,宝宝乖,不说话了,我抱。”
闫峯附身轻轻环抱住陆霖诺,蹭着陆霖诺的脸颊,杂乱的胡子扎的白嫩的小脸红彤彤的,身下人也不嫌扎,乖乖的接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