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通道,空气由冷转热,隐约似乎还能听见嚎叫声。
很多人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的尖叫。
灼烧的声音,混杂着绽开的声音,还有什么液体闷闷冒泡的声音。
越往下走越清晰,直到石壁上反射橘红的火光,弗兰德停住不动了。
“我……我有点害怕。”
弗兰德咋了咋舌,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实在太过诡异。
“我来吧。”
费里维特侧身擦过弗兰德,小心走向那处光明,弗兰德拉住了他的衣角,如他先前那样。
洞口外豁然开朗,深黑的石壁死死扒在边沿,悬空在正中的石桥通向最中的十五座古楼。
这些古楼矗立在光源之上,而热量与光的来源正是下方那些滚滚的岩浆。
其中上下漂浮着大量人的躯体,没有被熔岩吞噬殆尽,而是尖叫着在其中沉浮,肉丝在空气中生长,又被吞没在深红里,散发出烤肉和烧焦味,翻涌出深黑色的焦状物。
顺着这些古楼向上,深黑的洞穴之上有一处无法反射光源的黑暗。
从那之中有一道白色的圆环,自那里散出星星点点,持续不断的向前行进。
直到左侧的尽头探出一艘船来,摇摇晃晃贴合白环的边沿,如手绘出的卡纸般,形象粗糙而古老,底端托着云,下方则挂着一颗蔚蓝的星球,随着船只的摆动轻轻摇曳。
费里维特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下意识跨步向前走去。
这些古楼太高,是蓬莱最常见的制式,离得近了,飘出来一股幽香。
无法分辨的味道。
“哎!……费里维特!”
弗兰德慌张颤抖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又停在这岌岌可危的石桥边缘。
石桥下方没有支撑,这样的结构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是怎样保持稳定的。
脚下的石板摇摇欲坠,费里维特深吸了一口气,才在乍然响起的哭嚎之中回过神来。
“呜呜……”
熟悉的哭泣声,带来巨大的共振。
那哭嚎的轰鸣从脑海里传来,激的费里维特险些原地跪下。
他颤抖着双腿,向前勉力迈进了几步,按在了古楼古老而破碎的墙壁上。
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驱散哭声,发出询问。
【你每天都在思考吗?】
身前那雕花的厚重木门上又显现出了这个的问题。
他艰难的侧过身去,弗兰德踏上了石桥,向着这里走来。
“是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
费里维特咬牙切齿的回答着问题。
那扇门上的文字得到答案,便又变化成了:【是的,你理应当不停止思考。】
很快,这行字迹消失,门上传来松动的咔哒声,指尖触上其中,还没用力便自己向内推开了。
内部有扇同样的厚重大门,铁网制成的地面,卡扣在墙壁下突出的角上,连接着机关,摇摇欲坠。
费里维特咬了咬牙,抬步踩到门前,按着开启后的门边。
大脑嗡嗡作响,一阵一阵的虫鸣从内里钻出来,引来剧烈的疼痛。
“弗兰德,”他艰难的提高了音量,“你回去吧,好像会死人。”
“死人??”
弗兰德在炙热的烘烤下声音变得有些扭曲。
“嗯,因为这下面这个结构感觉答错了就会掉下去,我没细看,不过这下面这些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掉下去的。”
没再回头去看弗兰德,费里维特走入塔中。
他也不知道这些塔最终联通向什么地方,或许是灵魂的尽头,或许如拍卖师那样能够回到现世。
难怪冥界的传说传回去的那么少,了解一个世界的代价是昂贵的。
【悲伤的问题,你得到答案了吗?】
眼前的大门上浮现出这样一行字。
背后的大门轰然关闭,把弗兰德的手阻拦在门外,只留下闷闷的拍门声。
“这什么问题啊?每天一直思考的人我都不敢想脑子是什么构造……!!”
看吧。
费里维特沉默的想。
弗兰德进来大概就是会直接掉下去的那种人,但似乎把他也一起骂进去了……这是应该的吗。
不过,这个问题,是当初他问弗兰德的那个吧。
人会为一个人的死亡悲伤多久呢。
只要回想到那个人,那些相处的曾经就又回到笔下了。
他抚摸加斯特斯的灵魂,火焰围绕着他的手指,轻轻卷曲。
“很久吧,和我的记忆一样长久,因为我是修记录学的,当我回想到记录的时候,我的一切都回到悲伤的记录之中了。”
【是的,你理应为此感到痛苦,因此你的思考得到了解释。】
这扇门也打开了。
实际上回答问题对于记录学的费里维特来说要比实际行动简单很多。
费里维特再往前,头顶的塔便失去了顶端,隐约有黑色的枝条蔓延在深黑色的石壁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再进去的这扇门上,金字组成了第三个问题。
【你是否承认你的罪名呢?】
……那个列车长到底是什么人啊。
费里维特忽然觉得荒谬,但所幸他还没走进去,不住的开始思考。
毫无疑问他并不无知,但面对更多书籍和知识,在它们的书页之下他的确足够无知。
世上未尽的知识太多,或许当时也只是因为他没有其他值得批判的?
其实他懒惰又散漫,荡漾且懵懂。
于是他回答说:
“是的,我承认了。”
【是的,求知即是无知,只因尽头即是开始。】
【你无法摆脱它,你会带着它来到终点——欢迎来到方舟。】
大门轰然打开,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他后面的门也悉数开启了。
“呜呜……”
那哭声微弱许多,随之而来的是身后传来的奔跑。
“费里维特——你没事吧!!”
弗兰德冲了过来,一把掰住了他的肩膀。
“小心点,小心点,你就不怕这个门把你锁在里面吗?”
费里维特无奈的看了看他,小金毛这么活泼,实在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这不是都开了嘛,外面那个也没问我问题了。”
弗兰德咳了咳,退后一步,这才看向费里维特的身后的那一条通路。
费里维特侧过身去,有种莫名的感觉总堵在心口,他张了张口,没说,只道:
“走吧,前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