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分开可就糟了,安也只经过极其短暂的思考,眼看着时霜蓝和周雨危像被人套了绳子一样拉远,忙手脚并用扑腾着游过去拽住时霜蓝的手。
不管是什么,总不能看着他们被套走!
这一拉,她料想自己可能也会被拉走,但是意外的是,她在一瞬间就感受到,这里的水,即使隔着避水珠都极其滚烫。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海水根本不像是海水,简直比杀猪的水还要烫,都说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是避水珠一破,这水一烫他们不出三声就要成死猪了。
“怎么回事?”安也试图往回跑,但被一股很霸道的力气拽着,她低头一看,他们三个仿佛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正手拉手拴在水里转圈圈。
水流拉出一个弧形,把他们往里面卷,越卷越快,越卷越烫,那股无法逃脱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旋涡!是雾气挡住了它,悄无声息把我们卷过来了!”面对面都快看不清彼此,时霜蓝只能大喊,“它会把我们吸到下面去,下面的温度只会更高,避水珠惧热怕火,就算避水珠坚持得住,我们过不了多久也会被烫死!”
当时在风暴中心安也晕过去了,但莫名还是有种被人拎着头发当陀螺甩抽的感觉,现在卷在漩涡里,很快被卷的头晕,脑浆和胃里同样的翻腾,她好不容易凭借毅力抓紧了时霜蓝和周雨危,低头一看自己挂在胸前的避水珠,眼珠子都瞪大了。
避水珠竟然开裂了!
“完了,避水珠裂了,我可能马上就要熟了!”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避水珠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整个珠子,样子非常吓人,好像你再呼吸一下,它都能因为这个小小的波动裂开。
安也吓得不敢大口呼吸,毕竟想到如果被烫死不会立即死掉,过程非常折磨,要是有幸没死,也得被烫掉一层皮,到时候她就成个没皮的怪物了。
她立即去看时霜蓝,发现时霜蓝的珠子也开裂了,而且裂的速度比她的还快,几乎是看到它的一瞬间,那珠子就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
安也的耳朵还算好使,这时候听到自己胸前的珠子紧跟其后,也响应同伴的号召,“啪”一声碎了。
两个人同时失去庇护,摔进水里,没了避水珠才发现外面的水比他们感受到的还要烫,不出几个呼吸,他们定被旋涡卷下去,要么淹死要么烫熟。
卷成旋涡的海水被强硬的分开,周雨危忽然变化的庞大身躯在滚烫的海水里翻了起来,一口咬住安也和时霜蓝,安也反射性一睁眼,只看见一张龙嘴大张开来,把她们两个包了进去,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直到安也摔在一个厚厚软软的东西上时,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周雨危的舌头!?
周雨危竟然把她们吞进嘴里了!
安也刚意识到这一点,还没有更多惊讶的时间,就被从后面摔过来的时霜蓝猛地一撞,安也撞到一个尖尖的石头一样的柱子上,后面时霜蓝紧紧贴着她。
安也被迫做了肉垫,这才发现,刚才还是“平地”,现在已经直接倾斜到换了“天地”,刚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地,身后的压力骤然消失,时霜蓝又被甩了出去。
安也反应很快,反手抓住时霜蓝,一手抱住眼前的“柱子”,这才稳住了两个人,不至于在周雨危嘴里摔来摔去。
安也手脚并用扒住那根尖尖的柱子,忽然想到什么,上下一看,一圈尖尖的牙齿,原来她抱住的竟然是周雨危的牙么?
这时候她的心情莫名奇怪了起来,不由得走了神,心想多数妖怪身上的味道都不算好闻,更不要说嘴里了,所以例如黄鼠狼和狐狸之类,为了掩盖自己本身的气味,化成人形会把自己弄得很香。
但是在妖族里可算尊贵的龙是有什么不一样吗?没什么味道啊,难道周雨危挺爱干净的,可是也没见他顿顿吃饭都漱口啊。
安也大概只知道周雨危化成龙形带着她们在海里游动,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被周雨危一口吐了出来,和时霜蓝双双滚落在地,摔得屁股疼。
哎?不对,怎么着地了?
而且这里竟然有空气,没了避水珠,他们还可以呼吸?
安也晕晕乎乎扶着脑袋,定睛一看,自己屁股底下的不是石板吗?
再抬头一看,可以看见一道黑色的漩涡就在她们顶上的海水里,远远地正对着她们头顶。
她们已经到了漩涡下面了。
等等,该不会这个旋涡就是海眼吧?安也心里一动,如果这里就是海眼的话,这下面还真有东西呀?
余光瞥见一道石雕大门,安也定睛一看,足有三人高,上面雕刻云纹明珠,门顶旁边立着两个不知道什么妖兽,像是猴子又像是老虎。她们就在门前面,仰头能看到这门上面还有东西,但是已经看不清了,非常高,四周延展着看不到边,像是个弧形,不知道有多宽。
不会吧?难道底下真是龙宫不成?
周雨危找到他祖宗或者是远房亲戚了?
安也和时霜蓝看得呆了,双双发出了无意识的感叹。
要真是龙宫,周雨危岂不是串门成功?安也正想问周雨危,扭头一看,只见无尽蓝的发黑的海水中,还是龙身的周雨危正在穿过她们背后一道“水墙”,他半身进来,后半身非常不自然地甩了一下,这才穿过水墙,整个身体蜷缩着倒在石板上。
那双金色眸子闭着,安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蹲下去拍拍龙脑袋,周雨危闭着的眼睛有气无力睁了睁,浑身的龙鳞都炸起来,整个身体滋滋冒着热气,尾巴上新长的嫩肉都被烫红了。
“坏了,下面的温度这么高,他不会给烤熟了吧?”
安也想碰他,但是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明知道这时候最该用冷水浸泡降温,但是外面的水能把周雨危都烫成这样,恐怕和铁水也不相上下,哪儿有水能给他降温呢?
时霜蓝和安也两个人围着他干着急,眼看着热气从他身上升上去,渐渐地竟然有肉香飘出来,两个人汗都下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安也不顾龙脑袋也烫手,想把快晕过去的周雨危摇醒,不消片刻,自己的手心也是通红一片。
时霜蓝在散发肉香的热气里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石门,转身在石门上又推又摸索的。
安也放下周雨危,一咬牙,也跟着时霜蓝推门,“你觉得周雨危这远房亲戚家里会有冷水吗?”
时霜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后背抵着石门推,“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吧!没别的选择了!”
安也双手加上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了,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想说在家门口放这么热的洗澡水简直就是不友好到了极点啊,周雨危的远房亲戚也太坑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头,这么沉,两人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终于听到“喀”的一声。
“机括声,门开了?”时霜蓝一喜。
安也嘴角抽了抽,低头看了一眼,道:“是我骨头断了。”
安也保持着侧身抵着石门的姿势,断掉的指骨隐隐作痛,正想说什么,猛地身体失去了支撑,和时霜蓝一块儿摔进门里。
石门落下,扬起一阵人高的灰尘,砸在地上的“咚”的回音久久不散。
“咳咳咳……”
安也扶着时霜蓝爬起来,也不管摔疼的胯骨肩膀什么的了,先环视一周,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顶很高,四周除了几根支撑的石柱并没有其他的,只最里面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碑状的东西,好像雕了什么,后面应该有路。
时霜蓝快步绕过石碑,看了眼后面,眼睛一亮,转身就来叫安也一起拉周雨危,“后面竟然真的有池子!先把他带进去。”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安也这时候也顾不上疼了,精神为之一振,转头就要去拽周雨危的龙角。上次周雨危昏迷了,她一个人拽他可真是费了好大力气。
谁料安也双手刚握住龙角,还没开始拽,周雨危忽然把头一甩,把安也甩了个踉跄,两只龙角也脱手了。
安也差点被他甩出去,稳住自己后忙问他,“对不住对不住,是不是弄疼你了?你的角也被烫伤了吗?”
安也想着他化龙的时候身躯庞大,现在浑身都是烫伤,自己也没处下手,这才拽他的角的,现在一看周雨危,被她这一拽拽的眼睛都有神了,可见是把他给刺激到了,忙不迭道歉。
“对不起啊,但是你这……身体太大了,我不好挪动,一时情急才拽你的角的。”
周雨危一双金色眸子盯着她,大概是伤重了,竟然有些朦胧,跟要哭了似的,吓得安也手忙脚乱,她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道歉了。
时霜蓝一看这架势,一双手悬着,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急得满头汗,两人忽听周雨危痛哼了一声,身形在地上渐渐缩小,身体逐渐变成一个人单手都能圈住的大小。
安也和时霜蓝也不啰嗦,一见事情好办,一个人抱脑袋,一个人抱腰身,两个人一前一后把他抬了进去。
里面的池子看样子是在一整块石头上挖出来的,池底像是水玉,不知道从哪引来的活水,竟然十分清凉。她们把周雨危放进去,看他沉在池底,样子看上去不那么难受了,也不滋滋冒热气了,纷纷长呼一口气。
“看样子你这远房亲戚还稍微有点人性。”安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池边大喘气,“还知道放点洗澡水,总不至于坑死你这个同族。”
时霜蓝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手绢,擦了汗收在一边,站起来观察四周的格局摆设,摆设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也就两个烛台,里面竟然还有蜡油,点燃了才发现里面四方垂着落地的纱幔,浅浅的青色,不近不远的围绕着中间的池子。
但是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没有感觉到有纱幔的存在,难道是他们进来以后自己垂下来的不成?
“难道这儿是个澡房,或者浴池?”安也举着火折子四下里看,拨开纱幔走出去,“莫非这里的主人十分注意仪容,客人来了都得先洗洗才能见面?”
时霜蓝道:“想接风洗尘还得先从外面的烫水里活下来才行。”
那也太鸡毛了。
安也心想,这人绝对没朋友吧,又是烫死人的热水又是洗澡的,事儿真多。
掀开纱幔,她正对着那块石碑一样的东西,抬手一照,不由得一愣。
那高入房顶的石碑上刻有东西,她低头从下往上慢慢照去,不过因为她一个火折子照不全,便吧时霜蓝叫出来,一个照左边一个照右边,两个人一块儿看上面的线条。
石碑上左右两行并列,阴刻着一些团成团扭来扭去的线条,像是文字,但是安也自问也算博览群书,都从来没见过这种文字。
“会不会是龙族的文字?”时霜蓝退了一步,让火折子照到的范围更大一些,让安也看个清楚。
安也在脑海里回忆片刻,再和石碑上的线条对比了一下,摇头否认,“不像,两种文字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体系。”
“会不会是域外的文字?”时霜蓝又问。
“域外的文字我学过,和这种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时霜蓝琢磨片刻,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地宫,还有文字,而且看起来很久了,我估计这里起码得上百年了吧,在海里不为人知,几百年也有可能,先不说这里是不是祖龙的宫殿,这里光看外面就知道工程浩大,而且明显是人工修筑,若用人力非几十年不可成,在海里修建更是不可能,谁会在这里修筑这么一个宫殿呢?”
“这个地宫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因为上面很可能就是海眼。”安也支着下巴想,“我觉得圣教想到达的地方就是这里,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海眼下面有这样一座地宫,还知道找到海眼的方法,比起这里为什么有地宫,我更想知道,他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也是我们运气好,凭着周雨危进来了,不然就算我们不被那旋涡卷个粉身碎骨,也被烫成熟肉片,我们竟然还占了先机,恐怕那圣子也想不到。”时霜蓝想着,低笑一声。
安也笑不出来,一边叹气一边给时霜蓝竖了个大拇指,“难怪你跟周雨危互相看得这么顺眼,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俩一个比一个心大,你在这还笑,他这会儿估计在池子里都泡睡着了。”
石碑上的字既然认不出来,周围也没什么可琢磨的,安也干脆一掀纱幔,又转回池子旁边。
这两步刚跨进去,只见池水清可见底,里面空空荡荡的,周雨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