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能走，而且还能走两次，一次是被自己拽走拖累的，一次则是被自己留的悬念，给吊胃口吊回来的。

柏盛这么想着，感觉这确实是跟自己有关，是自己拖累了对方，他这次看来必需想办法保护好他，然后将人安全送离。

然后他又想到，他在他们上岸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事情讲完了，那池澄离开应该没有什么悬念了。

但是转念一想，婚礼还有五天举行，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自己的男朋友只能谈五天，过了这五天，他们就要不得不分手了。

柏盛想到这里，一时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但是他想，不能接受又怎样，这里到底不是个安全地方，总不能为了谈恋爱，送了对方性命吧，这种恋爱，说实话，对对方来说，应该不是非谈不可吧。

他这么想着，失落感便油然而生了。

他觉得，自己刚刚想的那些问题，瞬间都不重要了，左右他们是要分开的，那没必要搞那么清楚了。

然后他就这样慢慢地躺下去，慢慢地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了。

池澄见他这么水灵灵地躺下了，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了，刚刚不是还说要跟他谈心吗，怎么自己话刚讲完，他就不想接着谈了？

池澄轻扯了一下被子，然后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柏盛空洞着眼神，摇了摇头道，“感觉那些问题，也没多么重要了”，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池澄道，“这次世界结束你就离开吧，虽然我们一直都在幸存者名单里，但是要能一直活下来，到底是个小概率事件，你看这里都没几个超过五个世界的人，说明他们要不就死了，要不就离开了，你能离开，就先离开吧。”

池澄眯眼认真地看着柏盛说：“不行，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我是打算我们一起离开的，我还想打算离开后去找你呢。”

柏盛疑惑地看过去道：“你为什么觉得，这里的记忆，一定会被我们记得。”

池澄被他问得不解了：“是左谙跟你说了什么吗？”

柏盛摇头：“她没说，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记不住的，就像我们会忘记原世界一样，你想，如果这里又能进来，又能出去，如果它还能被记住的话，那么这边世界的存在，就会是一件被公开承认的事，可是我活了的这二十几年，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世界，因为我倾向于，我们是会被遗忘的。”

池澄看着他，内心开始复盘上岸以后，柏盛跟他讲的那些内容，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才问：“那你有想过离开吗？”

柏盛想了一下后，才轻笑一声道：“最开始肯定是想过的，现在嘛，我有点没感觉了，我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只感觉，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世界能过一个是一个，只要不死，那么一切还得继续。”

池澄依旧看着他问：“所以你是忘了原世界吗？”

柏盛皱眉，这个不是有人说过了吗，在这里久了，对原世界多少会有点遗忘的，他对原世界的遗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池澄这么问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柏盛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然后对他说：“记得不多了，感觉不少细节没印象了，从第二个世界开始的吧，也不确定，主要是第二个世界发现的，我记得当时有人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当时对我的工作内容有点模糊了，只记得是程序相关，好像内容是有点杂的，估计还兼了一些运营和销售的内容，现在么，就更加不清楚了，怎么了？”

池澄被他说得眯起了眼，他对原世界可没忘的那么快，那么多，他现在还记得来的时候是中午，他刚在外面吃完午饭，准备开车回公司，吃午饭是为了谈合作，然后下午还有一个会，他忘记的只是中午的谈话内容，和下午要的会议要点。

他想了想对柏盛说：“你忘记的真的有点多了。”

柏盛：“那要紧吗？”

池澄：“不知道。”

柏盛：“不重要的事就算了，反正我也离职了，忘了就忘了吧。”

房间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池澄食指点着额头，过了一会儿才又重起了话头：“如果按公寓那个世界来算，我过完第五个世界就能离开了。然后萧欣昀是跟我们一起过了三个世界，她也说过，她在遇到我们之前，还经历过一个世界，那就是四个世界，有离开的感觉，然后是左谙，如果算上她自己的世界，那上一个世界是她的第五个世界，如果不算，那就是第四个，而这已经是你的第六个世界了，所以你现在有没有离开的感觉？”

柏盛躺着摇了摇头，然后闷闷道：“还有一个人，他的感觉更早，按左谙的说法，他在他的第三个世界，就感觉到无聊了。”

池澄点头，知道他说的是那个人，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左谙为什么会在上个世界，跟你说那些？”

柏盛转头看过去说：“你想说什么？”

池澄：“我是想说，她应该是预感自己要离开了才会那么跟你说，所以她是经历了四到五个世界，那有没有可能，正常来说，你也应该离开了。”

柏盛想了想，没好气道：“应该吧，但我也确实是没有那种感觉，我在水里还是很窒息的，从水下浮到水上，对我来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上到水面，运气不好，还没烫出一块皮来，我要是能下水呼吸，我也肯定不上浮了，但是我确实是被烧的没一块好皮了，我那身夹克，就是被烧烂的，它现在就在厕所垃圾桶里躺着呢，我也没有过你说的那种恍惚感，我从始至终就很平静，对两边的世界都很平静。”

他知道这不怪池澄，但是眼看着大家都能离开，柏盛心里还是有点委屈的，他只能尽量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无能狂怒的疯子。

池澄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憋闷，他很少听到柏盛重复地讲同一句，他想对方可能真的不平静了，今天的谈话要不就到这里结束了吧。

池澄看着柏盛，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对他说：“没事，如果这个世界，你没能离开，我再陪你走下一个世界好了，我可以等着和你一起离开的。”

柏盛不屑道：“还是别了吧，我其实有注意过人数，大部分情况，都是会死一半人，而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是活着的那一半，越往后走，这概率越小，所以，你能走就走吧，要是离开后，你还记得我，或者我们还有机会再见，我们就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一般“到时候再说”，就是“算了吧”的另一个变形体，大部分这么说的人，其实都没准备过下一次。

池澄咂巴着这句话，然后问：“你家在哪儿？”

话题转换这么快吗？

柏盛迷茫地看过去，然后迟疑地说出了自己家城市。

池澄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问：“你在哪有没有一个常去的地方，出去后我来找你，你最好说个人少的景点，这样我找你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马上看到对方。”

柏盛皱眉思考了一下他的这个问题，他在排除了一些热门景点和热闹区域后，对着几个平时没什么人冷门景点，来回挑选，最后想起，这些地方，自己也是没事不去的。

只能再次坐起，准备认真地和池澄再商讨一下：“对了，你去过我们那儿吗，我感觉过于冷门的景点，好像没什么意思，主要是我怕我们真忘了对方，加上那些冷门景点是想起来都不一定会去的地方。

“所以我觉得热闹或有知名度的地方会好点，这样即便我们忘了对方，忘了这件事，我们也是有可能会没事去一去。

“如果你没过去我们城市，我就给你推热门景点，然后我们一起在那里蹲点逛，这样即便你我忘记了约定，我们还是会有概率相遇的。

“要是你已经去过了，我就给你推有意思而且我常去的地方，这样你哪天来了，也可能会遇上我。

“或者我那儿有没有你喜欢的地方，特别是你下意识可能会去的地方，我蹲你也不是不可以。”

池澄笑着道：“我想应该记得住的，你还记得，左谙的那个叫石景州的朋友吗，如果你能记得这个，那就说明，虽然人记不住，但话还是可以的，所以只要把这单纯当做一句话去记忆，即便到时候想起来很莫名其妙，但总归还是记住了的。”

池澄这么说了，柏盛兴致也起来了，他对池澄列举了，他家所在地的各处打卡点，然后两人根据他们的偏好，选择了一个景点附近，但又相对人不多的地方，用这个打卡点，当做了他们离开后的相遇点。

然后将那地点反复牢记于心。

因为起了兴致，柏盛又想起了他的那些问题，然后他转头笑着问池澄道：“你还有什么其他要问我的没有，你问完，就该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