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抽回手，但褚木干燥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温柔但又不容分说地压着他的食指指腹按上微凉的指纹录入按钮。
伴随着“叮——”的一声，面前这间房屋成了段青可以自由进出的地方，褚木看上去松了口气，却又突然不想松手，赤裸的两只手紧贴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两具身体，带着温热，同样战栗……
神经突然变得很敏感，贴身的衣服伴随着细小动作摩擦身体的微妙感觉被清晰地捕捉，褚木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但段青却快速抽回手，褚木盯着仍留有余温的掌心，感觉失落落的。
侧身推开门让段青先进去，褚木紧随其后。
段青站在玄关处，粗略地观察四周。
大概是真的没人住，屋内只有必需的家具，虽然整体呈暖色调，但看上去依旧没什么烟火气。
褚木见他站着不动一副拘谨模样，想要托着段青的背推着他向前，手抬起到一半又识趣地放下，走到沙发前将堆放的靠枕拿开，示意段青：
“你可以坐一会，我去房间拿点东西。”
段青这才走过去坐下，目送褚木进入卧室，伸手压了压柔软的沙发，然后无聊地看向窗外，直到听到脚步声才转头，看到褚木手上拿着一件浅绿色的毛衣。
对方看上去似乎有点局促，敛着眉食指不住地摩挲着衣领，段青低头，这才意识到刚才楼下褚木让他套上的外套还没有脱，赶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脱下，最开始准备搭在沙发上，想想又拿回手上，抬头试探地看褚木：
“我拿回去洗好再还给你？”
褚木伸手接过衣服，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上用力贴，心脏剧烈地跳动，似乎是想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被段青穿过的衣服上，令他痴恋的温度包裹。
褚木深吸一口气，压下过分躁动的心跳的同时也贪婪地攫取段青的气息，然后略带不舍地将衣服放到旁边。
“待会出去可能有点冷，再多添一件毛衣吧。”
说完把毛衣往段青手上送，段青朝他投来为难的神色，褚木假装没有看懂：
“这是去年褚林留在这边的，吊牌刚刚才被我拆掉，你穿大小应该合适。”
段青看向窗外，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乌云兜住，阴沉的天压着萧瑟的树，他犹豫了一下，对上褚木固执的眼神，最终还是脱下外套。
褚木在他伸手之前先一步温柔的将毛衣套到他头上，贪婪的眼神注视着段青，看着他因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而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忍不住伸手帮他打理了一下，段青低头，强忍着荒诞感没有后退。
收拾好之后两人重新出门，段青坐在副驾驶上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感受着驾驶座方向传来的灼热视线，段青被他看得耳垂都开始发烫，褚木在他忍无可忍之前开口：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询问的声音有些微弱，配上他好听的音色，像是落魄的贵族想要质问警官为何突然收走他的财产，却又清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腌臜事，所以有些底气不足。
“他？”
段青不解地看向褚木，然后意识到他可能在说刚刚遇见的杜宥则，段青想了想：
“他是个很好的人，很照顾我……”
然后又想到那个每每提起都会让杜宥则低着头失落很久的弟弟，声音突然变得很柔：
“他对我很好，我觉得他也需要别人对他很好。”
褚木攥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加重力道，期待叠加上嫉妒就像一个逗猫棒，将他的意识集中前方，却又猛地窜到他后背，狠狠鞭打了他一下，羞耻感让他无法说话。
段青没有提杜宥则弟弟的事情，对方很信任自己，他不能把对方的伤痛泄露给别人。
褚木没有再讲话，车辆转了个弯之后汇入略显拥堵的车流中，段青不知道褚木为什么在提问自己后沉默，不过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之后他倒是觉得放松了不少，于是他将那段对话视为褚木察觉车内略显沉重的气氛后随口提的简单话题，没有在意。
车辆停稳后段青下车，褚木锁好车后两人一同向外走，段青注意到两边停着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车，没有在意，毕竟给他祖母的生日礼物，当然不可能随便去一家商场挑些补品。
段青不知道自己跟过来有什么作用，默默跟在褚木后面，走进一家饰品店才发现一丝不对。
褚木似乎对戒指很感兴趣，站在橱窗边看了很久，挑了两款让柜台员工拿出来给他细看，期间好几次偷偷观察段青的表情，但觉得无趣的段青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门外，褚木有些失望，让人将戒指放了回去，转而去看镯子。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段青听到声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被放置在托盘上的一只手镯，镯身由不同小结连接成蛇的形状，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蛇头内置三颗深蓝色钻石，为这条蛇添了几分神韵和威压。
段青觉得很好看，但从他的观点来说，他并不觉得这适合作为礼物。
但他也知道，送礼物的人不是自己，他从来没见过褚木的祖母，不知道对方的喜好，而褚木一定比自己更了解他的祖母，他选择的礼物一定不会出错，于是段青点头：
“很好看。”
褚木看着段青，脸上泛起温柔的笑，示意柜员将镯子包好后接着看其他款式，段青看他认真挑选的样子，觉得实在无聊，转头又看了眼门外，跟褚木打了声招呼，拒绝对方的陪同后走出门，狠狠松了口气。
商场很大，人流量却并不高，段青转了一圈后回到店门口，看到褚木还在里面挑选，就走到斜前方不远处趴在扶手上看着楼下，正发着呆，突然感觉旁边站了个人。
段青转头看了眼，对方跟他一样抬起手肘撑着玻璃边缘，戴着一顶米白色的毛线帽，头发隐约遮住眼睛，毛衣的领口很高，挡住下巴，一副黑框眼镜将面部所剩不多的裸露部位半遮半掩起来。
这样的打扮容易显得人阴郁，但眼前人不会让人产生这种感觉。
对方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噙着丝淡淡的笑，眼神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什么，在这份情绪的衬托下，这样的打扮倒显得人稚嫩了起来。
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好，段青淡淡收回视线，然后感知到旁边人转过头看向自己。
陌生人的视线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让他从中感受到了暖意，段青再次看过去，对方眼神中的期待比方才浓厚了些，甚至带上了点委屈，段青不解，正准备开口，身后传来褚木的声音：
“可以走了。”
段青转头，看到褚木拎着三个纸袋朝这边走来，他看了眼闻声跟着转头，用留恋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自己，目光跳到褚木身上却又立刻变得如苔藓般潮湿阴冷的陌生人。
与此同时段青也注意到褚木在看到那个偶然遇见的陌生男人后身体变得紧绷，指尖猛地蜷缩，又濒死般颤抖着垂下。
两人认识？
段青不解的视线在两人中徘徊，褚木注意到他的眼神，戒备地盯着那个陌生人，混乱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稳，但还是有些急促，他像是看到勇士的恶龙，上前将段青这个宝物护在身后，然后惶恐焦灼却强装镇定地对段青道：
“我们走吧。”
这样的画面让段青不解，但褚木戒备之下浓浓的恐惧让他最终没能开口，跟在褚木旁边走出一段距离后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那男生依旧在看着自己，只是先前的所有情绪都已经褪去，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
段青回过头看褚木，褚木只是一味地快步向前，唇色甚至都变得有些苍白，段青的胳膊被他抓在手中，能感受到他逐渐加大的力道，现在的褚木看起来就像一个偷玩具后被抓包的坏小孩，一边羞愤欲死，一边理直气壮。
走出来很远，褚木拐入休息区，靠在墙上压抑着喘气，注意到段青担心的视线后挺直腰背，慢慢放下刚抬起的手，盯着段青看来好久，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光亮，然后试探地询问：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段青眉头轻皱露出思考状，两人并排站的时候他只当对方是无意路过准备休息一会的普通人，但细想之后，却又从心底腾升出一丝熟悉感，自己好像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呢？
段青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但是就是想不起来，面对褚木逐渐焦灼的眼神，他摇了摇头，然后看见褚木狠狠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疲惫却绝对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事了，我们走吧。”
段青点头，不知道他情绪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只默默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间之前段青又往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个人追了上来，就站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像一只被抛弃的可怜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