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施照着袄姨给的位置来到了相对应的餐桌前，服务员前来点餐，她也只是要了一杯柠檬水，等着对方来再点，或者根本就不需要点，人来聊两句就可以直接走人了。

这高跟鞋不便宜，是许诺借她穿的，但依旧非常磨脚跟，从餐厅门口走来这，脚跟都已经磨红了。

顾施坐在此处等了有半个小时，她也听进去了外婆她们的嘱咐，尽量不拿起手机来看，于是就这样喝了两杯柠檬水，耳边缓和的音乐听得她直犯困。

又一曲音乐落下，顾施也有些不耐烦了，她正要拎包走人，就见从拐角处进来了一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人，她扎着利落的丸子头，脚下的高跟下也被驯得非常听话。

她脸上带着弧度正好的微笑，走来后几乎没有停顿，在顾施对面时直接就拉开了椅子坐了下来。

顾施疑惑地看着她，脑子迅速运转，只愣了三秒钟，便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你是李煜？”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应道：“我是李煜的女朋友，林茗。”

顾施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身上的气压非常底，但还是忍住了随时可能会爆发出来的脾气。

“所以？”

“我劝你不要打李煜的主意，相亲是他家里的长辈安排的，但以后要结婚的是他不是他的父母，所以，他只会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很明显这个人是我，不是你。”

听到这话后顾施冷哼了一声，手臂放在桌面上，看着林茗说：“所以他就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出来给自己挡枪了？”

“我那是怕你见了他会爱上，所以特地过来宣示主权，顺便让你死了那条心。”

“如果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人的话，那我想你是多虑了，”顾施说：“相亲是双方家长的安排，这话你或许可以跟长辈说去，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为他着迷。”

顾施和林茗想象中的出入很大，她原本以为这些豪门小姐都是软弱娇柔的那种类型，她出面警告两句她们就会哭哭啼啼地跑走，没想到顾施会毫无顾忌地回怼她。

“而且，一个没有时间观念又不敢亲自出面来解决问题的男人，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顾施的话音刚落，坐在她对面的女人突然站起，气急败坏地抓起桌面上还剩下半杯的柠檬水，冲着顾施的脸就泼了上去，动作非常利索，泼水的力度也非常大。

估计是为了这一刻专门练过。

泼完后她还得意洋洋地俯视着顾施，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非常刻薄：“像你这种得不到就诋毁的女人我见多了，惹我，没你好果子吃！”

如果桌面上再多出一杯水，顾施就会给她泼回去了。

但是这人像是害怕顾施报复她一样，说完就步履匆匆地走了，顾施抿着唇，偏头去看林茗离开的背影，复杂的情绪被来到她身边的服务员给打破。

“小姐，需要热毛巾吗？”服务员端着热毛巾在顾施的身边弯着腰询问。

顾施盯着那在灯光下冒着热气的毛巾，轻轻地叹了口气，僵硬地扯着嘴角，抬眼对服务员说：“不用了谢谢，结下账吧。”

“哦……您这里三杯柠檬水是九十。”

顾施结了账后便出了餐厅，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走出有暖气的室内之后冷风直往脸上拍，比来时还要冷上一些。

司机的车停在别处，相亲完就可以打电话叫他过来了，但是顾施已经没有了心情回鼎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们肯定会拉着她一顿问候，烦。

顾施站在冷风里，打开了手机里的微信，一眼就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置的置顶好友，乔妤的猫咪头像就立在最顶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晚的互道晚安上面。

她犹豫再三，还是给乔妤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挂断后她没有在原地踌躇，而是踩着这不熟练的高跟鞋朝着沿着人行道走，光是步行的话，走上一个多小时候也就能到东区了。

可能是她的装扮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显得有些突兀，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像是小说里的落魄大小姐，无家可归地在马路上漫无目地行走着。

依照小说剧情的发展，落魄小姐在街上会遇到开着豪车寻过来的霸道总裁，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随后打横抱起，将人扔进了车后座。

这高跟鞋实在是磨脚，顾施走了有十五分钟，两只脚的脚后跟直接被磨出了泡来，连头发已经被风干，只是已经没有了造型可言，当真是狼狈不堪。

仔细想来，她经常看见乔妤穿这样的高跟鞋，但她每次都很落落大方，丝毫不扭捏造作。

好在裙子有弹性，足以让顾施坐在阶梯上时，可以将膝盖屈起。

她用双手缩放在膝盖，将下巴放到手背上，就这样坐在一座博物馆门前的第三节楼梯上，眼神放空，等着乔妤过来接她。

博物馆本地人很少会来，来旅游的游客也很少会选择在晚上来博物馆，再加上闭馆时间早，此处可以用空无一人来形容。

不知道盯着地面的砖看了多久，顾施眼下出现了一双小白鞋，随后感觉肩膀传来了一阵暖意，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顾施的目光顺着往上，便见乔妤弯着腰，双手还放在她的肩膀，固定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外套不从顾施的肩膀滑落下来。

她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淡淡的情绪，看着像是担心，又像是心疼，顾施就这样仰视着她，眼泪还是没出息地夺宽而出了。

乔妤的眉头又紧了紧，落在顾施肩头的手一松，俯下身将顾施一整个环抱住了，低声在她的耳边询问道：“受委屈了？”

顾施咽了咽口水，延迟了四五秒，才发出了一个并不平稳的“嗯”。

乔妤的手心在顾施的背部摩擦着，试图将她冻得直发抖的身子搓热，随后又轻拍道：“冷不冷？先上车好不好？”

“脚，疼。”

乔妤闻言，这才和她分开一段距离，低头看向她脚上的高跟鞋，二话不说便上手将她的鞋脱下，查看脚后跟的情况。

两边都磨出了个小水泡。

乔妤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让顾施为她解答，比如她明明去的是外婆家，为什么会受委屈。比如她大晚上为什么会穿成这样坐在路边。又比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但是她都没有问出来，而是一手拎起了那双高跟鞋，随后又下了一层台阶背对着顾施蹲下身去，偏头说：“我背你。”

第一次，顾施从她的嘴里听到了这句话，也是第一次，她靠在了乔妤的背上，感受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时的轻微颠簸，她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把自己交给乔妤，这并不算是特别宽的脊背，此时给足了她安全感。

很多情侣都会有的举动，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她却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

却不是以情侣的身份。

车内开了空调，很暖和。

“来的路上买了一杯热可可，还暖和的。”乔妤将热可可递到顾施的手里，又说：“趁热喝，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谢谢。”

车停在路边的树下，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乔妤的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若有所思地轻点两下，耳边顾施喝水的声音不知道响了多久，她才终于打破了这片寂静。

“顾施，我现在是送你回家，还是……”

“钥匙在我妈那，”顾施微微抬头，看向乔妤的那双眼睛，被热可可的暖气蒸得有些朦胧，“再收留我一晚，乔妤。”

乔妤睫毛轻颤，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这是顾施第二次去乔妤家里。

那只三花猫依旧非常热情，开门的一瞬间就在两人的脚下转个不停，被顾施抱起摸了两把，它才终于挣脱开，翘着尾巴走到自己的小窝里趴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我有点饿了乔妤。”顾施坐在沙发上，对着在电视柜下边翻找东西的乔妤说。

乔妤的声音闷闷传来：“你想吃什么？”

“我看看。”顾施说着便拿起手机点开美团。

画面才加载出来，顾施手中的手机就突然被拿开，她疑惑地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就见乔妤按掉了她手机的电源，解释道：“我给你做。”

“你还会做饭？”

“会做，但……味道应该一般。”乔妤蹲下身来，打开了白色瓶子的消毒水，又说：“之前跟着封云学过几道菜。”

顾施盯着她手里用棉花沾消毒水的动作，缓缓点点头，冰凉的消毒水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轻轻颤了颤，笑道：“番茄炒蛋？还是凉拌黄瓜？”

结果下一秒乔妤便一脸震惊地抬起眼来，对上她的视线，难以置信道：“你怎么知道？”

顾施假装思索了几秒，才歪歪脑袋，搞怪道：“我聪明啊~”

乔妤见状轻笑了一声，见她心情好了些，自己也松了口气，但手里的动作没停，又问：“疼不疼？”

“不疼，就是有点凉。”

给顾施消完毒贴上创可贴后，乔妤这才起身去了厨房，她在冰箱前站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拿出了最后的三颗鸡蛋，还有半根黄瓜。

番茄炒蛋的番茄没有了，只能将黄瓜和鸡蛋合在一起炒，再用一颗鸡蛋做个蛋花汤，一顿晚饭就能解决了。

闻着味道和看着卖相还不错，她不像是不经常做饭的样子，还真是有点谦虚在身上的。封云虽然经常来她家里给她当厨师，但也不可能三百六十五天都在。

而且她大学退学过后有两年时间都是独处，没有一点做饭技能在身上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