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得到韦斯罗尔的消息,爱丽丝要更先见到伊尼德本人,感谢鸽子在巴黎完整的情报系统,红头发的女人并不难找。约翰替伊尼德传信表达了自己算得上是‘朋友’的想法,并给出了自己现在居住的地址期待拜访。不过事实上的话事人是娜塔莎,伊尼德只负责传话和干一些他力所能及的活。
约翰完全拒绝他们的交易有圣殿骑士的参与,即使发出委托的是圣殿骑士也不行,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这能保持组织中立的态度。伊尼德倒不觉得麻烦,他自觉欠了斯比兰沙许多债,找到师父之后大抵是没机会还债的,若是能在这时帮上忙倒是挺好的。
爱丽丝·德·拉塞尔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侧跟着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男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出了一个小小的闹剧,亚诺真正走进这里的时候还惊讶于这里距离剧场咖啡馆非常之近。
“说实话这跟想象中的圣殿骑士据点不太一样,”首领之间的密谈却选择了这样一个‘热闹’的地方,而且没有守卫,能看得出来只是些平民居住在这里。亚诺对着爱丽丝调侃了一句:“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吗。”
爱丽丝没有接茬,她对于即将见到的来自美国的伙伴非常紧张,她需要以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的态度去见他们。按理说,圣殿骑士见面的场合本不该有刺客,但因为之前的事情,亚诺非常不放心她,坚持要跟来。考虑到美国分册的圣殿骑士对于刺客的包容度,她试着把他带了过来。
他们走到门口时正巧看到一位穿着棕色长裙带着白色围裙盘着头发的妇女正和一位穿着相对暴露,浓妆艳抹长发披散的女人对峙。原因是她拒绝这位特殊工作者经过她家门前,老实说这不太可能,毕竟女人的顾客是和她对门的伊尼德。
“上帝会诅咒你的,你这携带着病菌的娼妇!”朱莉恶狠狠地对着女人脚下吐了口唾沫。女人拧起了眉毛,特意把身上属于伊尼德的外套往下拉了拉露出了性感的身材和其上暧昧的痕迹,她对着面前这位良家妇女冷笑一声:“哦,你就是这样一面守着耶稣像祈祷,一面躺在自己冰冷的床上思念自己久不归家的丈夫吗?难怪他整日夜不归宿,对着别的你看不起的娼妇献殷勤喽。咯咯咯···”女人注意到了爱丽丝他们,伴着朱莉黑沉的脸色,调皮地对着亚诺抛了个媚眼。这并非因为她对突然出现的英俊男人感兴趣,只是因为想要气气那个固执的女人。
爱丽丝侧了侧身子让其通过,那女人又是笑了起来对着爱丽丝道谢:“谢谢您,好心的小姐。您是来找伊尼德的,对吧?就在那死女人的对门,你来的很巧,他刚好起床了。”这时她脸上的表情天真又柔软,不像是刚才和朱莉争执的时候那般锋利的样子。
“谢谢。”爱丽丝道了谢,等到她走到伊尼德的门前时,那位刚刚输了争执的女人许是觉得丢脸,‘啪’地一声把门关了。亚诺上前弯曲手指规律地敲了三下之后便把手放在腰间的长剑上,爱丽丝亦然,先前的两次陷阱让她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
开门的并非是两人预想中的年轻的称作伊尼德的男人而是一位有着红棕色头发的严肃女性,她在看到穿着刺客服的亚诺时平静的脸上有一丝裂痕。幸而在她打算狠狠一脚把门关上拿起放在门边的武器时爱丽丝自报了家门:“爱丽丝·德·拉塞尔,受邀拜访伊尼德先生。”
“娜塔莎·夏普,美国分册圣殿骑士的一员。”娜塔莎对着爱丽丝伸手,右手上带着象征着身份的戒指,然后她将目光放在亚诺身上冷冷道:“刺客?”
“我还以为美国对刺客的包容度会很高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亚诺反驳道。
娜塔莎依旧冷着脸:“那也没到参与我们内部事务的程度,你可以选择在门外守着或者下楼去闲晃。”
“除非你向我确保爱丽丝绝对安全,不然我就得呆在这儿。”
正在三人说话这会儿,头发散乱睡眼惺忪的伊尼德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走了出来:“你有看见我的外套吗?呃,怎么这么热闹?”他捂着头,刚刚度过一段狂躁期的他两夜没睡,脑子不是很清醒:“你的远房亲戚?”他注意到了爱丽丝那火红的头发,却一直想不起来这么个人物遂问道。
亚诺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是早上十点,可真是规律的作息。
“你的外套被那个女人穿走了,‘你扯坏了她的衣服,就得陪她一件。’她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不给她穿你的?!那可是斯比兰沙···”他有些生气了,扯着头发回卧室翻找能穿的衣服。
“我不想。”娜塔莎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并向二人解释道:“不好意思,他脑子有些问题。不是气话,这是真的,他脑子有问题。”两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泡了四杯茶,其中一个杯子的边缘缺了一块,茶盏底下还压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纸包。
在伊尼德找到衣服之后娜塔莎就给他手里塞了一杯茶和今天的药,留下一句‘盯着他。’就把两人一起赶了出去。
亚诺看着伊尼德靠在朱莉家的门上,一手灵活地解开了那个被折的四四方方的纸包。仰头把里头的白色药粉倒进嘴里。随后拿起茶杯,喉结上下滚动,试图一口气把茶水喝尽。
“哐当!”他背后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抓住了门框。只是没喝完的半杯茶水全洒在了身上,那个陶瓷杯子也变成了碎片。伊尼德手指死死地抓着门框直起身子,随后转身,对着女人扬起一个笑脸:“早安,朱莉。”
“哼。”女人斜了他一眼,端着一盆洗净等待晾干的衣物把他怼到了墙角,木制楼梯被她故意踩得咯吱咯吱响。伊尼德揉了揉被她撞痛的腰,耸了耸肩,不明白之前好好的关系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僵硬,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蹲下身用那张小小的纸把地上的碎片夹着放到摊开的手心里,他努了努嘴示意亚诺跟他走。
亚诺跟着他走出院子,出门直走左拐绕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伊尼德把手里的碎瓷片扔到了角落。尖锐的瓷片边缘还沾染着点点血迹,亚诺看着他手上被划伤的痕迹若有所思。
然后伊尼德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之后开始爬墙,他的身手很好。加速冲向墙角用力蹬了三下,然后趴着二楼的窗台开始往上爬。爬的间隙还侧过头对着亚诺道:“你怎么不跟上来,不是很想看她们在干什么吗?”
亚诺终于愿意跟着他一起爬墙了,他们爬上来之后就一路顺着之前的道返回到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爱丽丝和娜塔莎所在的房子的阳台,娜塔莎没有拉窗帘。亚诺聚精会神地盯着表情有些浓重的爱丽丝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侧过头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伊尼德看着娜塔莎,她们说的是法语这一点让勉强能读点英语唇语的他犯了难。他在听到亚诺的话时轻轻一笑,对着手里捏着的一枚子弹吹了口气,然后把它塞进枪膛:“你觉得你是唯一一个担忧同伴安危的人吗?”
如果娜塔莎出了什么事情,那么面前这两人也得负责到底,他是这么想的。
他站在高处,以一种奇妙的角度俯视着脚下流动吵嚷着的人们,看着他们为生活而奔波,互相碰撞着。争吵,大声哭着或是大声笑着。而他游离于一切之外,却又恍若置身其中。这里的一切都和他印象中生活了二十年的世界不一样,不比大城市发达,不比偏远山村落后。这里的建筑华丽,街道上满是人们放肆生活的痕迹。他能闻到窗台上花草的味道混着大街上动物粪便的臭味。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感觉到身侧人原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这至少说明他此刻没有恶意。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就会发现那是冷淡死寂的一张脸,和十分钟前和邻居打招呼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们大概商谈了半个小时,之后娜塔莎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走到阳台,对着猫在对面楼顶的两人招了招手。伊尼德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亚诺悠然说道:“这还挺简单的不是吗?我希望你们不会留下来用餐,因为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伊尼德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伸起了懒腰,丝毫不在意脚下的高度一不留神就会将他摔成残废。
“如你所愿。”亚诺起身从楼顶爬下。伊尼德依旧没动,一到狂躁期他就会被娜塔莎关在房间里,这还是三天里他头一回接触到太阳。青年的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沐浴在正午热烈的阳光中。如果不是娜塔莎一直在叫他,担心他在屋顶上睡着然后把自己摔死,他可能还会在那儿呆上好一会儿。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伊尼德甚至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那没有必要。
1792年9月法国.巴黎
凡尔登陷落,巴黎警钟敲响,义勇军整装待发。这时候的巴黎谣言四起,有人说犯人们将在监狱中发起暴动,在这些空穴来风蛊惑下,有群众和义勇军自告奋勇跑到狱中处死这些暴动的犯人。
本来处于社会边缘的,被人们所遗忘的监狱中的囚犯们一时之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身处监狱,他们本就正缓慢走向死亡,这次行动则是加快了这一过程并让它变得更加痛苦。
亚诺潜入大夏特雷监狱之时,他的目标鲁耶上尉已经先行率领着群众占领了这里。原本守卫这里的卫兵被他们杀死或关押,冲动的暴徒们一开始的目的就非常明确,整座监狱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肃杀的气氛。一直刻意避开这些暴乱的伊尼德由于约翰·戴维斯的委托不得不搅入这趟浑水,他要寻找一个叫做夏洛特·德·布鲁瓦的女人。因为她的丈夫反对革命而被关押在此,她的丈夫早已被处死,她是鸽子的一员,和约翰有些私交,他希望伊尼德能帮忙把人从监狱中捞出来。
他穿着棕色风衣,带着圆顶礼帽混迹在暴动的人群里。衣服上还打着几块丑陋的补丁,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唯独胸口上约翰给他的三色徽异常鲜艳。大衣遮掩之下全副武装,他带着两把燧.发.枪总计二十发子弹,六枚烟雾弹,雁翎刀,绳镖和…袖剑。作为一个小偷这样的闯入未免太光明正大了些,不过混迹在人群里一起大喊着“Vive la République”就是最好的掩藏方式。
直到他看到,那群人冲进了关押着贵族的牢房,把其中一个正在睡觉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男性活活肢解,将他惊恐的头颅插在矛上示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不知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正义,他们为无辜之人的鲜血而陶醉。他们争先恐后地将一位和王后交好的女贵族的肠子缠绕在手上以显示自己的勇猛。一颗颗头颅被串在独属于它们的长矛上。监狱里很快响起了男人或者女人的尖叫,求饶,伴随着暴徒们的嘶吼声:“杀了他!杀了他!让贵族的头像鸡蛋那样碎裂!让这群叛徒看到我们的愤怒!”伊尼德走在人群里,脚下时不时踩到一些身体的残骸。众多的人潮挤得他喘不过气来。脚上踩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伴随着一股恶臭。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直冲鼻腔几乎让他想要干呕。他经常会因为要往里深入而撞到别人,有人扯住他提醒道:“嘿!别插队,妇女才能站在前排观看!”是的,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表演,由监狱里不同年龄,性别,阶级的囚犯构成的血色狂欢。而当事人们意识不到,他们大喊着正义和自由,创造了被后世称为‘九月大屠杀’的惨剧。
鲜血浸染了黑色肃穆的监狱,而它只是冷冷地看着,回应给疯狂人群的是在空荡荡的监狱中不停循环的惨叫,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人群在走上二楼时受到了阻碍,一些不肯投降的卫兵仍在负隅顽抗。这给了伊尼德摆脱人群继续向上的机会,同时他也很庆幸夏洛特的牢房安置在更高的楼层。他挣扎着,趁着人群和卫兵混战的间隙上了楼。楼上相对楼下安静许多,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身上穿着红色为主色调的‘义勇军’在屠杀,强.奸,折磨着犯人。尽管有些笨拙,不过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伊尼德潜入一间牢房杀死了正在用长矛戳刺折磨一位男性囚犯的两位暴徒。那人倒在血泊里,用仅剩的那只手无力的扯着伊尼德的裤脚:“救救···我,求···你。”他早就痛的满脸眼泪,用那颗蓬头垢面的脑袋蹭着伊尼德满是碎肉的长靴。
伊尼德无视了他,转而看向还未遭到毒手的另外两人,他们没有趁此机会逃跑,因为根本无处可去。
“关押女性贵族的牢房在哪里?”
“楼,楼上!”他们惊慌地抱在一起,抖索着就像是冬天的鹌鹑,尿液润湿了他们的□□。
根据面前这两个倒霉蛋的反应,伊尼德迅速侧身探手。
‘锵!’袖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异常悦耳。
“是你?”伊尼德一击不成迅速后退准备拔刀却意外地发现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