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贴过他的头皮。

没错，他之所以觉得诡异，是他看见的人都是一团迷蒙的白色雾气，他既不敢向前冲，也不敢下车，他再一次将车熄火，拿出打火机，从口袋里再摸出五个符包，他将符包点燃，拉下三分之一车窗，向外扔去。

符包并没有落到地上，符包落下的时候，侧边骑来一辆自行车，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卷起符包向车内抛。

自行车停下，骑自行车的“人”下车。

周琦在符包回落车内的时候就接住了，他不顾符包燃起的火焰，伸手握住符包，忍住手心灼痛，迅速按下车窗上升的按键，将剩下符包按在了车窗上。

那人并不像那辆摩托车，他没有穿过车窗，但是他的脸完全贴在的车玻璃上，车玻璃上显示的是不再模糊的五官。

灰白，且没有血色。

周琦的手指用力，将符包稳稳地按在车窗上，他的手掌灼痛异常，起的水泡因为他的用力而压破，流出粘腻的脓液，这是一件好事，符包能贴在车窗上了。

周琦迅速扯下车前挂饰上的布包，露出一个辟邪兽的玉石雕刻像。

那人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不再整张脸贴在车玻璃上，而是后退，周琦松了一口气。

辟邪兽还是有所作用，路面恢复了空荡，他没有管侧面的人，想要继续发动车辆，既然没人就向前开，他拉动挡位，车并没有启动，彻底熄火了。

他还是被困住了，直接拿出东西与那贴在车侧的东西硬碰硬吗？

周琦从副驾驶拿过背包，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他拿出一罐粗盐，嘴里开始念咒，准备按动车门冲出去。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再次面对侧面对着的那张鬼脸时，他听到耳侧清楚的、阴恻恻的话：“你觉得有用吗？”

周琦眼前立刻暗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周围停了好几辆车，马路上甚至来了交警，在哐哐地砸车窗，似乎在大声地喊他。

他迷蒙地睁眼，车依旧是发动的状态，仪表盘上显示的是六点四十六分，窗外阳光刺眼，他车窗上依旧贴着那张符包，但是他能肯定，车外现在围着的那群是活人，他将车门打开，踉跄得往前走了一步。

交警急忙扶住他，是活人。

他感觉到自己真实地被扶住了，他重新回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

他回头看自己的车，并不是在十字路口，而是又往前开了一段。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走错了路，误入了阴阳路的阴路。”周琦惊愕，不可置信。

“是，我觉得你说的整个过程因为被迷眼，感知其实已经混乱了。”白翕说着，仔细分析给周琦听，“你面前突然就没人了，说明那个时候你已经踏入了阴阳路的边界，然后你燃了符包，按道理来说你应该退出去，但是没有，你燃符包之后其实踏过了阴阳路的边界，而直接进入了阴阳路之上，所以你开始见鬼，然后你又一次尝试扔符包，想再退出去，但是招惹上了一个东西。”

“……嗯……”周琦听了这段分析，觉得有理，“后面呢？”

“至于你想下去为什么没下去，我想应该是那条路上的阴差或者是城隍保护了你，不然你踉踉跄跄下去，就是人魂分离，直接上路了。”白翕继续分析。

“我之前还真没碰见过，我以为就是鬼迷眼了。”周琦一阵点头，他只是知道阴阳路，只是知道这条路上容易招东西，但是他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没死就走上这条路，着实凶险：“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而且你不是误入，应该是被人引上这条路的，不然不会这么凑巧。”白翕一顿，“你师傅和王行川的父母应该是在这条路上出事的。我们现在去看看，能利用这条路做手脚，可能动了这条路上的城隍庙。”

“确实，城隍庙作为阴阳路上阴魂转生的接口，稳定阴阳两界的作用。”想到这一点，周琦立马叫了坐在前座的人：“走，咱们开车去澄海北路。”

知道了原因，周琦原本有些惊惶的心开始变得镇静，很多事情也就想得通了，他看了一眼前座开车的朋友，给在坐几人介绍：“这是我朋友，程海，羊城曾前辈的徒弟。”

白天的澄海北路还算热闹，不算人来人往，但是隔三岔五还是有人路过。周琦让帮忙的程海把车停在附近路边，六个人从车上下来，走人行道把澄海北路从南走到北。

人世间的城隍庙早已被拆除，肉眼看不出来，看罗盘也不会有所显示。

但是陆霁有办法，他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一沓黄表纸，站在十字路口边的人行道上开始烧，车来车往，倒是有些风，但是这些燃起的烟灰顺着就往一个方向飘。

陆霁看向陈垣：“陈垣，你看看这些东西去了哪？”

“好嘞。”对于他们这些没有阴阳眼的人而言，无非是在马路边烧尽了，烟灰飘一段，但是对陈垣和白翕而言却是能货真价实地看见烧化成冥币的黄表纸往哪里飘。陈垣走在前带路，带着几人一路走到了马路中间偏东再走五六米的一排蓝色铁围栏下，铁围栏遮住了一个废旧的工地，看起来是一栋烂尾楼。

“应该还在里面？我们要不翻进去看看。”陈垣问，“我们也不可能穿墙进去。”

自然是不能穿墙进去，白翕也看见了，他点点头。几个人围着蓝色的铁围栏走了一圈，找到一个更破旧的铁门，没有门卫，还有一断破损的围墙。

围墙破损严重，倒是好事，他们不需要翻墙，稍微使些力气就能翻越。

翻过围墙，继续走回澄海北路那一侧的蓝色破损围栏，陈垣指着一处泥巴地大声说道：“这里，是这里。”

“好，挖开吧。”陆霁说着，扫了一圈。

不需要他多做解释，做的确实明显，四周杂草丛生，唯独此处什么也没长，泥土被翻开的痕迹明显。

陈垣放下背包，他想就算他不说大家也应该能猜出来，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铲子，准备开挖。

白翕并没有带这些东西，他虽然有时候会需要用坟头土，但他不会用铲子挖，而是扫些就是了，所以他没有带。不仅他没带，其他人其实也没有带，白翕想当然的是直接用手挖，没想到陆霁不动声色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刚准备说他不怕脏手就见陈垣准备充足地从背包之中抽出一把小花铲。

白灵均似乎也早有预料，抢在陆霁之前开口和白翕解释：“陈垣的准备一向来是最充足的。”这话没有贬义，却有些许调侃的意思。

陈垣蹲在泥坑上，挥了挥自己的小花铲：“那是——师兄，你这就不懂了，要是用的时候没有趁手家伙那才是真糟心。”

这一点白翕有所领教，他第一次遇见陈垣的时候就看着陈垣在河边“竭尽所能”，与什么办法都用上相比，是有充足的准备什么都用上，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一定比没什么办法用来的强。

由于是把小铲，陈垣挖的并不快，但是那个家伙也没有埋多深，泥坑往下挖了一公分便露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陈垣又挖了挖，将黑色塑料袋抽出来，扔到一边，然后用力撕开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五个小塑料袋承装的骨头，模糊地可以分辨出有一袋蛇骨、一袋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