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翕并没有将纸人叠在一起,而是一张一张地摆开,在自己面前摆了整一排。
于是,陆霁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手指定在桌面上,距离他最近的那张小纸人突然站起,拉着身边的另一个小纸人也立起来,就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溜串的小纸人站了起来,围成了一个圈,把白翕围在圈中。
白翕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吗?”
陆霁摇摇头,大了一个响指,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小纸人变换了队形,从围着白翕手舞足蹈,变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虽然手法有些俗气和老套,但白翕还是止不住地捂嘴笑:“陆霁!”
陆霁依旧趴着,他又打了个响指,小纸人们在空中再次变换队形,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红双喜。陆霁靠着手臂,懒洋洋地说道:“双倍喜欢。”
“知道了。”白翕说着,快速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又飞速坐正,伸出双手,让陆霁将小纸人还给他。
陆霁没有料到白翕的突然袭击,还有些错愕,他嘴角的弧度却快一步抿起,他挥动手指,画了一个圈,小纸人排队走上了白翕的手掌,形成队列,然后“啪”地一声,倒成了一沓小纸人。
白翕将纸人放下,看着桌案另一头埋首画符的陈垣,站起身,颇有些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还有个大活人,他拉着陆霁坐到沙发上。
陆霁问:“怎么了?”
“别打扰了孩子做作业。”白翕说着,想了想,回到衣帽间,从行李箱之中拿出药师备考书,靠着陆霁坐在沙发上看,总算是给自己找了点正事。
陆霁没有再打扰他。
他已经在江城购置了居所,无论白翕是留在江城当一个药房药师,还是跟随他来浮梁都无所谓,白父白母对“白晞”的疼惜他有目共睹,所以他和白翕的想法高度一致,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好好安抚老两口,以后也尽量减少外勤出差。
白翕看得认真,但还是抽空给几个人做了几碗家常小炒,吃过午饭,他随陆霁去睡了足有一个小时午觉,又出来坐在沙发上看书。
陆霁通通作陪,他也在看书。
白翕听见手机突然响起的铃声,以为是他的事情有所进展,赶紧拿起电话,电话页面上确实来自浮梁的陌生号码,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电话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是一个他曾经听过,但是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听到的声音,是夏蝉的声音:“哥们儿,我也不和你寒暄了,我直说了:王行川可能会发生危险,你能去的话去一趟羊城吧。”夏蝉顿了顿,“我不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你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白翕紧皱眉头,他并没有贸然发问,他在想夏蝉为什么会突然打这一通电话,王行川——白晞这具身躯的前世和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似乎也有所关联。
电话那头的人见他沉默,知道自己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或许对白翕起不了什么作用。
夏蝉扭头看向身侧的人,问道:“我还能说什么?你让我传话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些!我不可能看着他遭受危险,我还是希望他少掺和进你的事情。”
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白翕听不清楚,只听见夏蝉扭头又凑近电话,低声说:“王行川上辈子不是白晞,你找到他,你找他你身上的事情就清楚了。”
听到这一句话,白翕立刻来了精神,他没有想到夏蝉,“还有吗?”
“速度要快,我这边暂时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会尽快联系我羊城的同事,然后我也会往羊城赶。”夏蝉说着,不停地嘱咐道,“你还是自己注意安全,如果你打算去的话和你爱人一起去吧,我听说他很厉害。我挂了,你一定要小心点。”
他没有其他能和白翕透底的了。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钟无闻,钟无闻身为几百年的老鬼,竟然被伤成了这副模样,被人发现才给送到了驿站。他看着面前虚白透明的影子,抽出一支供香,点燃,插在了钟无闻床边的香炉上:“吃点香火,我早说你做不了就不要硬扛!”
钟无闻没有说话,他平躺在阴差驿站的纸扎床面上,虚无的影子并没有多少重量,他更像是在飘浮。香火氤氲,烟气顺着飘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夏蝉拿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没办法,但也知道自己管不了他,能帮就帮这一把呗,还能怎么样。
他开门走了出去,准备先去见那几位掌管羊城人命数的阴差。
王行川虽然人到了羊城,可毕竟是生在江城,与这几位阴差并无多大关系。而且钟无闻独来独往的,都没有几位关系好的阴差,如若不是白翕,自己断不可能认识他。
好在他认识那几位羊城的阴差,算得上朋友,叫上几个人一起出手应该是能制住那个邪魔歪道吧?夏蝉想了想,竟然还有几分隐隐的激动,他从来没见过敢和他们对上的活人。
“怎么了?”虽然白翕并没有开免提,但是陆霁瞧见了白翕瞬间变换的神色,实在说不上好。
白翕听到陆霁的询问,扭头过头去,认真地问:“陆霁,你在羊城有没有什么认识的猎鬼人?最好能力比较强,我这边有个急事需要你找在羊城的人帮忙。”
“什么事情?”陆霁问道,“是不是和你有关?”他将手机拿出来,翻看通讯录,拨到一位联系人的页面,“现在打吗?”
白翕微微摇头:“不用,我先和你的解释一下这件事情吧。”他顿了顿,略带歉意地道:“我先和你道个歉,有些事情我本来不打算和你说,可以说:我是蓄意瞒你,现在也是迫于形势才告诉你,对不起,你从来都没有瞒过我。”
“不用抱歉。”陆霁大约知道是什么事情了,他并不怪白翕,他想白翕应该是出于对“规则”的考量。
白翕也确实在尝试性地进行解释,他从他认识夏蝉的过程开始说起:“我的确是自己从困住我的法阵之中脱出的,但是我不是自己脱离的坟冢的范围,是两位路过的阴差发现我,把我带到了他们的地方,可我滞留阳间太久,那段时间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他们就把我留在了那个地方,日日用香火供养我,我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但在我恢复过来没多久我就突然复活了。”
听到这一大段话,陆霁将手机放下,他靠过去,将白翕揽住,让他有所倚靠。虽然白翕说起这些事情总是轻描淡写,希望他不要因此自责,因此心疼,可是疼惜与珍视不是白翕拒绝接受就便不会产生的,他也总算明白了白翕看见自己的心情。
“我复生之后拥有了阴阳眼,而且没有失去任何记忆,不仅没有失忆,还接收了白晞在车祸前的所有记忆,在记忆的末尾我得到了他下一世的线索。”除了夏蝉,这些话他一直埋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之前之所以会在萍城遇见我、我会要求和你一起去潭州都是因为我要去找白晞投生的下一世,我需要确认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后来我确实找到了他,他现在叫做王行川,应该在羊城。”
“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偶然,我逆转阴阳,而且是被另一位阴差特意送回来的,原因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