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白的劝慰还是取得一定成效，那碗断了热气的粥最终进了林汐的肚子。龙九阴着脸敲门时，他正蹲在地上捡珍珠。

“你们捞完珍珠了？”顾小白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并没发现龙九难看的脸色。

龙九阴阳怪气道：“你倒是捡得挺开心啊，不会去睡觉了吗？”

顾小白停下手中动作，认真看了他一眼，知道又闹脾气了，说：“我把珍珠捡完就去睡，你先睡吧。”

龙九几个大步走近，不由分说将顾小白拉起来往外拖。

顾小白无奈，转头对坐在床上的林汐道：“我明天再来看你，晚安，晚安！咦，龙三大哥。”

龙三靠在门口墙壁上，笑着说：“小白弟弟，晚安。”

龙九的手跟铁钳似的，每次都挣脱不开，顾小白唯一的结局就是配合。

回到屋里，顾小白喜滋滋找来玻璃水杯，把攥在手里的一把珍珠放了进去，拿到龙九面前晃来晃去，“这个是人鱼泪哎，可比那些河蚌里产的珍珠珍贵多了，林汐说送给我了，你看你看，真漂亮啊！你要是不拉我，我还可以再捡一些，到时候串成手链，我和林素一人一个。”

龙九靠在床头，嗤之以鼻，大手一挥，“这么小的珠子有什么好稀罕的，我送你一个更大更值钱的。”

看着床上凭空冒出的那颗夜明珠，顾小白眼都直了，喜出望外，不敢确定地问：“这个，送给我了？”

龙九高贵地“嗯”了一声。

顾小白早就觊觎这颗夜明珠，如今龙九亲口说送给他，他高兴得合不拢嘴，稀罕的连睡觉时都要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

关掉灯，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白光，把卧室照得亮如白昼，龙九习惯了在夜明珠的光照下睡觉，顾小白却被近距离晃的睡不着。

龙九只好暂时将夜明珠收了。

快睡着的时候，顾小白半睁着眼道：“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还不起，要不然还是不要了吧。”

龙九偏头，即使是黑夜也难以掩盖他幽亮的眸光，声音低沉，“为什么要还？林汐送你的珍珠你怎么不说要还？”

顾小白在黑暗中打哈欠，脑袋稍微清醒，“你说的对，可我和林汐是朋友了……”

这并不是龙九想要的回答，“我们不是？”

顾小白想了很久，困意再次袭来时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顾小白呼吸平稳，房间一片哑寂。屋外的月光透着浅色的纱窗照进来，像一场皎洁的、不甚明朗的心事。

次日，顾小白起了个大早，龙九被他来回走动的声音吵醒，手臂搭在额头发了会儿呆。昨天顾小白那句“不一样”还萦绕在他耳边，他屡次开口想问，又觉得自己婆婆妈妈，最终还是放弃了。

“起这么早要干什么？”龙九问。

顾小白道：“我去找陈廷，和他一起买早餐。”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像诉说秘密似的，压低了声音，“给林汐买饭！”

顾小白鲜少展露这种俏皮的神态，但每一次都挠人心肺，龙九看着新鲜，半坐起身， “我也要。”

“那你要吃什么？”顾小白歪着头看他。

龙九知道这破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昨天吃的那些他也记不住名，便道：“随便你买。”

“好嘞！”顾小白做了个敬礼是手势，跑到陈廷房门外，咚咚敲门。

陈廷见了龙家两兄弟就像老鼠见了猫，相较之下，他和顾小白相处更为自在。二人一起买完早餐回来，龙三和龙九已经洗漱完毕，站在院子中说话。

顾小白打招呼道：“龙三大哥，早。”

“早，小白。”龙三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院子里有张摆在阴凉处的桌子，顾小白招呼道：“大家一起吃早饭吧。”

“好啊。”龙三率先走过来坐下。“昨天谢谢你。”

顾小白知道他指的是林汐的事情，把早餐拿出来摆桌上道：“不要谢，你也帮了我很多。那，待会我再送早饭过去？”

龙九坐到他对面道：“不用，林汐待会儿要检查，空腹。”

“那我买多了。”顾小白苦恼。

陈廷站边上没动，他手里提着一份酱香饼，“那什么，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了。”

看着他消失在楼道的背影，顾小白不争气地泛起一丝同情，“他有点可怜。”

“自作自受。”龙九道，“我们今天就回H市。”

顾小白道：“那林汐怎么办？”

龙三说：“我带他回B市。”东海娱乐公司在那里。

由于林汐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很虚弱，所以做检查时是龙三抱着过去的。鲛人一脸阴郁窝在他的怀里，身上仍旧罩着那件宽大的白衬衫，松垮的休闲裤也遮不住他那双修长的腿，光着的双脚白净得几乎透明。虽然蜷着，也不难看出他身材纤长高挑。

顾小白俨然对这个新朋友十分重视，检查期间全程陪同。

能见到人鱼这种超自然现象，已经是魏文知等三人这辈子最大的奇遇，所以对于林汐化出双腿，并一夜之间身体康复这件事接受能力也变强了。并没有像讨人嫌的八婆那般问东问西，他们明白，有些问题一旦好奇过头，问出口，那便是终结。

上午检查完，下午结果全部出来，从魏文知的连连称赞奇中，顾小白听懂林汐已经没有大碍。

而杵在一旁的龙三，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为林汐拔鳞的心意，并无半分作伪。

龙三决定把实验室继续留在此地，魏文知继续他们未完成的研究，后面他会派人过来常驻接管，以便后续沟通汇报。还有之前囤积的珍珠，他很快就会派人来取。一颗珍珠一滴泪，每一颗都弥足珍贵。

魏文知等人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什么疑义。这些人精已然看出，龙三并非等闲之辈，服从安排是最明智的选择。

中午，当林汐得知龙三要带他回B市时，手中端着碗被直接扔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哗啦啦碎裂一地，脸上阴云密布。

顾小白原地吓傻。他忘了，眼前这位看起来比他还柔弱无害的鲛人，实际蕴藏的力量不是一个人类能承受得起的。

一直守在外面的龙三听见动静推门进来，低头瞥见脚边的狼藉，面不改色地绕过，走到床边，问：“怎么了？”

“我要回大海。”林汐的眼神里充满了攻击性。

龙三道：“你先和我回B市，等有空我带你回去。”

“我、要、回、大、海。”鲛人一字一句的说。

龙三叹了口气，耐心道：“林汐，听话，你一个人回海里我——”

他话还没说完，林汐手里突然多出一把水果刀，他表情中带着一股很绝，眼睛眨都不眨，直直地朝自己的胸口捅去。

顾小白惊呼。却见眼前人影虚晃，“当啷”一声，水果刀落在地面，惯性地旋转，擦着地面飞到了他的脚边。

顾小白被吓出一身冷汗，手抖了抖，碗终于掉在了地上，和林汐刚刚那只并蒂开花。

房间里一阵惊心动魄。

龙三点了林汐的昏睡穴，转身对顾小白道：“小白，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顾小白喉咙发紧，“什么事？”

“我想，既然林汐不愿意跟我去B市，能不能和你去H市住一段时间？你放心，开销方面我出。”

顾小白微微讶然，作为朋友能帮到龙三的话，他很乐意，“可是，我家地方很小，只够我和林素住的……”

龙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购置一套房子，到时候你和你朋友都可以住过来，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把这套房子送给你，可以吗？”

“不可以。”顾小白正色道，“我可以暂时帮你照顾林汐，但是我不能要你的房子。”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如果用交易来定性，那还算什么朋友。对于龙三这样的有钱人来说，一套房子算不得什么，可他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

龙三苦笑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大家行动很快，来时没带什么行礼，回去也就多了个睡美人。和来时一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到H市，依照龙九的性子，想带着顾小白直接飞过去，方便又省时。但龙三对他进行了一番敲打，在人间行走，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还是遵从人间规则比较好。

龙九停了，讥诮地说：“哦？那这么说来，这鲛人对你很重要？你跟他什么关系？”

顾小白立马竖起耳朵。

龙三珍重地把林汐揽在怀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今晚我们先住酒店还是？”

龙九嗤了一声，“我们住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龙三拖着慢半拍的腔调说：“当然有关系，小白答应我照顾林汐几天呢。”

“什么？”龙九从副驾驶坐转过头，狠狠剜了顾小白一眼，“谁让你擅自答应他的，我才是你主人！”

顾小白心理上已经不太畏惧龙九了，但生理上还是控住不缩了缩脖子，“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帮你个头！顾小白，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龙九很生气，“他手下那么多人，排队也轮到你，瞎凑什么热闹。龙三，我告诉你，顾小白没空，你爱找谁找谁去！”

顾小白道：“我们家地方小，你晚上准备睡哪？”

“爷现在这么有钱，随便买栋别墅凑活凑合吧。”好歹混迹人间一个多月，龙九也免不了物质起来，觉得只有别墅才能配上他的身份。

顾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