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日的凤凰山，人比往常要多。
从停车场的出口出去的这段路上，人头攒动，人潮拥挤。
鉴于张新柔不稳定的情绪，佳禾只好先把程止放在一边了。
今天为了上山更加轻便，佳禾和张新柔都没有带包，只带了一个手机放在口袋里，这时候才意识到上山需要带瓶水。
山上的饮料、水、零食都卖得比山下贵许多，张新柔先到路边的小卖部买两瓶饮料，佳禾站在上山的路口旁等。
凤凰山上山和下山是两条道，佳禾所在的地方便是上山的唯一入口。
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石阶缝隙里长出来的青苔时，佳禾被旁边路过的一位小姐姐撞倒，但好在力道不大，佳禾只是身体略微摇晃，很快又站直了。
“对不起。”小姐姐惊呼，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到别人。
佳禾朝她一笑：“没事。”
随着视线的转换，佳禾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不远处。
程止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朋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朋友表情不是很好，感觉好像受到了什么极不公平的对待。
但又敢怒不敢言，在程止回头时，脸上又挂上一抹标志的笑容。
这个笑容，有点像佳禾在民宿迎客时候的笑容。
佳禾一下子有些呆滞，正欲移开视线，程止眼尖地发现了她。
他的眼睛像是安装了追踪雷达，一抬眼就锁定住站在路口的佳禾。
本想先和程止说句话，余光却看见张新柔已经买完饮料朝自己走来。
“给你，你爱喝的那款。”张新柔先拧开盖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在车上的时候一直骂于强，早就口干舌燥了。
喝完，张新柔才发现佳禾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她也顺着佳禾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头。
“佳禾，你看什么呢。”
佳禾转过头看她：“没什么，我们上山吧。”
不远处的程止收到佳禾传递的信号后，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幸锐刚跟上来，笑着说：“程哥你好好啊，还知道等等我。”
“......”
等到佳禾和她的好友走出一段距离后，程止重新拾起之前的速度，确保佳禾始终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虽然是视线的最远端。
石子路缝隙里青苔多，使得路面有些湿滑，牵着小孩子的大人不断提醒他们注意路面。
山里的空气比外面要更加清冷，弥漫着花草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山风徐徐地拂过每位登山人的脸庞，为他们拂去旧的一年的烦心事。
每一位登山人都带着对新的一年最好的祈愿上山，愿山神知晓他们的心，保佑他们新的一年。
却不料，才刚走到半山腰，张新柔就已经体力不支，一见到矗立在那里的凉亭，就如同沙漠中见到水一样地跑过去。
佳禾企图拉起她，但张新柔的屁股已经黏在了椅子上：“不再上山了吗。”
“实在是太累了，毕竟有半年没有锻炼了，爬到这里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张新柔说着，将瓶中最后一口饮料喝完。
佳禾帮她把空瓶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抽出口袋里的餐巾纸递给她：“那要我在帮你买瓶水吗。”
张新柔接过纸巾，将额头和鼻尖上出的汗擦掉，充满歉意地看向佳禾：“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好。只是今天不能和你上山了，你自己可以上去吗。”
佳禾在她旁边坐下来：“那我也不上去了，我陪你再坐一会，待会下山。”
张新柔却摇摇头，拒绝道：“不行，来都来了，你一定要爬上去，代表着我们两个人到达山顶。”
最后佳禾还是拗不过她，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佳禾一个人往山上走。
跟随着大量的游客，即使也已经有些累了，但被大家上山的动力感染，佳禾还是一步一步地向上。
从这里往山顶看，佳禾依稀可以看出上面是一座寺庙。
听旁边的人聊天，佳禾得知那座寺庙叫做灵谷寺。灵谷寺始建于明末清初，距今也已经有四百多年了，有着浓厚的历史底蕴。
不少人今天来爬凤凰山，就是为了进灵谷寺拜上一拜。
佳禾在一处石凳上稍作休息，等体力大致恢复后，继续往上爬。
灵谷寺外观为朱红色，殿宇连绵，寺院内几棵苍天参树挺立着；山顶上开阔的平地，几株梅花缭绕飘香，有几位小沙弥在寺外扫落梅。
寺门外的香案上插满了还在烧的线香，烟雾缭绕，上香之人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
佳禾跟随着人群先进入大殿购买一袋线香，随后到殿前借着已经燃烧的香烛点上香，跟随指示一步步地拜香，将香插进香案。
等到殿内人少了些，佳禾才再次走进去。
正好有一个蒲团空出来，佳禾跪在上面，将臀部置于脚上，轻声将自己的祈愿说出来：“愿家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愿所愿皆所得，所爱之人一直相伴左右。”
熟悉的男声传入耳畔，声音清冷却直击她的心灵。
佳禾将头转过去，就看见程止跪在自己右侧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接着手自然置于蒲团两侧，掌心向上，轻微做握拳的动作，虔诚地磕下头，再直起身子。
男人抬眼，目光向佳禾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佳禾微怔：“你怎么来了。”
程止看着她呆呆的表情，没忍住轻笑一声：“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才意识到自己讲了什么，佳禾脸上有些热。
“你的朋友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说太累了，就下山去了，在山下等我。”
“哦。”
后面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佳禾和程止站起来，往殿外走。
现在已至中午，太阳高高地挂在正空中，给严寒的冬日带来为数不多的暖意。
但佳禾却觉得今天温暖极了。
“你今天求的愿望这里的佛可能帮你实现不了。”程止走在佳禾身侧，手臂与她的手臂相碰，突然开口。
佳禾疑惑，眼睛如往常一样发亮地看向他。
“为什么。”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少许的不服气，似乎在不满刚刚的话。
程止掩饰住自己的笑意，抬手指了下寺庙台阶旁的一块告示牌。
“灵谷寺，求的是姻缘。这座山是凤凰山，雄性称凤、雌性称凰，凤凰是象征爱情的神鸟，寄托着人们对忠贞的爱情的向往。”
“我所求的，你有听到吗。”
男人磁性的声音不断穿透着耳膜，像长了爪子一样抓挠着佳禾的心。
佳禾站在原地，被他的话说得头脑一片空白。程止往前面走，佳禾突然注意到他背着背包。
但是背包上没有挂着自己送他的挂件。
本来雀跃的心突然被泼了盆冷水，佳禾快步走上去，没有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而是说：“你那个丢失的挂件，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程止眉头一挑，没想到她突然开口问这个，也没有掩饰，直接告诉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眼前小姑娘倏地低下头去，沉默着。
程止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正打算将她的下巴抬起，佳禾就自己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看向他。
程止的手重新放下。
“怎么了。”
“我带你去另一个寺庙，求你想求的，好吗。”直觉告诉他，佳禾现在不高兴了，但是小姑娘掩饰得很好，脸上没有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程止知道，一定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是哪句话有问题，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重新高兴起来。
“哪个寺庙，在这里附近吗。”
程止思考着：“不在，下次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算了。”
如果换做是一个星期前，佳禾一定很高兴，高兴程止在向自己走近，但现在，她心里只有疲惫。
自己当初收到他的答复后过于兴奋，以至于没有思考程止为什么一反常态答应自己。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之前的一直纠缠，他没有办法，一直拒绝也不好，所以才答应今天过来。
我送给他的橙子，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我写的那些话，他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佳禾一下子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心情变得有些低沉。
听到这个回答，程止眼皮垂下，睫毛轻颤。
“我们下山吧，我朋友等很久了。”
男人抿了抿唇，从喉咙发出一个“嗯”。
下山的路上佳禾不再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程止也默不作声地陪在她身边。
可能是因为走的急，佳禾偶尔要被路上的青苔滑去，程止都会适时地伸出双臂扶住她。
佳禾一站稳，就像躲瘟神一样地从他的怀里出去。
身后的男人殊不知，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渣男。
直至走到可以看见凉亭处时，佳禾停下来，让他止步于此：“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被我闺蜜看到影响不好。”
这个说辞，和在兰溪村时候一样，为了不被村里人八卦，佳禾会和自己保持距离。
佳禾还是一点都没变，和在兰溪村那个率真的她一样。
程止听从地站在那里，却从口袋摸出一枝梅花。
他将佳禾的手抬起来，把梅花放入她的手心。
鲜艳的红梅在小姑娘白皙的手衬托下更加烈焰，像开在雪地之中。
程止开口，声音在这片只有他们二人的空地上掷地有声。
“佳禾，元旦快乐。”
手中的梅花散发出淡香，飘散在二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