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献午管不了那么多,忙过去提醒他:“喂,你快走,他醒了你就没命了。”
“这么年轻!”孙航宇乍一听到却没有害怕,反而发出震惊的感叹。
陈献午气急:“我看起来很老吗?我才大学毕业好吗!”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话语中饱含歉意和尴尬。
陈献午:“你不是说看见我干的事了吗?”
孙航宇对着漆黑一片说道:“我是看见了啊。”
陈献午无意与他争这个,只要不会死就行,吓得她以为又要有一条无辜生命惨死,“哦,快回家去。”
孙航宇往前一步,踩着王居正胳膊趔趄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的存在了,不想谈谈吗?”
“不想,没什么好谈的,你什么都没看到,明天照常上学,再也不见。”
“明天放假,不用上学。”
“那就睡觉,不睡到中午别起来。”
孙航宇听她态度坚决,只好开门见山:“我也想对付他,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你一个小屁孩对付什么,用功读书才是你的本职。”陈献午不想听了,“求你了,快回家行不?”
“你把他打成这样,肯定有深仇大恨,我猜他是害死你的凶手,难道你不想让他受到法律制裁吗?死了岂不是便宜他。”
陈献午不出声了,这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掺和进来,分析起来也头头是道。
孙航宇没听到赶他走,‘乘胜追击’道:“你没办法报警,我可以帮你,他的伤是我打的,因为他对我有所企图,他还用杀过人威胁我,于是我奋起反击,他倒了之后我太害怕了,所以就报了警。”
陈献午简直目瞪口呆,很难不怀疑他想这么做很久了,但是他还在上学,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就能把他淹死。
而且这件事不是陈献午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是得问阿姨的意见,“可行吗?”
孙航宇立刻回答:“不会有问题。”
“没问你。”
这屋里竟然不止她一个被害死的鬼,孙航宇捏着拳头,嘎嗒一声,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阿姨早就靠近过来了,她不是很赞同:“不好吧,别人会说他闲话的。”
陈献午点点头,“小子,你知道后果吗?想过以后吗?”她没有直说,也不是几岁的娃娃需要她阐明。
孙航宇嗤笑一声,“能有什么后果,不过是被爱嚼舌根的人指指点点,我又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家人也不在乎吗?事实真相他们并不知道,只知道你受欺负了,他们会心疼。”
孙航宇沉默了。
陈献午以为说动他了,刚要松气,又听到他说:“没关系,时间会淡忘一切。只要我表现得正常,他们不会一直难过。”
没松下去的气哽在喉咙,陈献午差点撅过去。
拍电视剧呢?还时间会淡忘一切……
陈献午一个头两个大:“你就非要插根刺在他们心里吗?”
“我必须这么做。”孙航宇冷硬道。
“得,犟不过你,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他没有半刻犹豫,“非常确定。”
沙发那头,江越人淡漠的声音响起:“反正拦不住,不如相信他呗,十几岁正是心硬的时候,没那么软弱,他会处理好家人的情绪。”
陈献午听进去了,她轻声唤道:“阿姨?”
“我,我不知道。”阿姨结结巴巴说道,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陈献午大概明白阿姨的意思了,她在嘴边措了下词才开口:“警察问起,你就说老头是这么恐吓你的——泰山那个死女人跟我作对,摔得粉身碎骨。其他话你自己想好怎么说。”
孙航宇当即掏出手机报警,这一刻他仿佛等待了很久,很久。
电话一通,惊慌失措的哭腔就溢出来,“救命,快点救救我。”才说两句,孙航宇就说不下去,发出难以抑制的抽泣,“我好害怕,好多血啊,他流了好多血,啊!”
那头的接线员尽力在安抚孙航宇的情绪,并询问地址。
孙航宇断断续续报出了小区楼号,末了还加了句:“快点来。”
电话一撂,他立刻恢复正常,也不抽噎了,黑暗中偷偷抬手在眼下抹了两下,“电话打了,下面就是制造证据。”
三人听着他说话听呆住了,这小孩不得了,未来影帝的最佳人选。
孙航宇也没指着陈献午给反应,他自己扯住衣领,嘶啦一声自制出一件深V,还觉得不够,他又把摸得到的布料都揉得皱巴巴,随后抓住王居正的手按在胳膊上,往死里攥,转着圈地拧。
刚才手电打开的时候,王居正脸上血已经干了,于是他“梆梆”又补了几拳。
“可能不太够,他身上也被我踹出了很多伤,怎么解释呢。”陈献午两根食指对在一起点点点,“哦,对了,手也脱臼了。”
孙航宇:“……”
孙航宇:“这我来不了,你还是给他接上吧,不然很奇怪。”
陈献午不情不愿:“好吧。”
她接完胳膊,起身的时候顺手就把音响拨地上了,不得不说,质量一般。她又到另一边踢歪桌子,拽倒椅子,尽可能把屋里弄乱。
孙航宇觉得还不够,他又对陈献午说道:“打我,别用手掌,用拳头,你们女孩儿手指细,会被看出破绽。”
“咚!”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孙航宇就被一拳打偏了头,甚至险些栽倒。
他稳住身形,龇牙咧嘴地斯哈起来,牙齿隐隐有松动,够狠!
陈献午得意一笑,语气中暗含期待问道:“怎么样,女孩儿手指细,但是拳头重吧?”
孙航宇舔着牙上的血含糊道:“不重,也就打掉两颗牙。”
“啊?牙掉了?那你牙呢?”
“咽了。”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牙那么容易掉,改天让你爸爸带你去补一下吧,我可去不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孙航宇:“没掉,骗你的。”
“呼~吓活了,没掉就行。”陈献午拍拍胸口。
眼见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只等警察来打击犯罪了。
陡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尤其是陈献午和孙航宇,杵在王居正两边罚站,虽然看不见,但知道对方就在那里,仿佛应该说点什么打破寂静,又无话可说。
“该哭了,一点眼泪不掉谁信啊。”江越人的提醒像中插广告似的响起,陈献午如蒙大赦。
她赶紧传话:“小子,酝酿一下眼泪,不要太假。”
孙航宇揉着眼就蜷缩到角落里去了,要不说他是未来影帝呢,豆大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还淌个不停。
没多久,警车就停在这栋楼前,大半夜的警笛声似乎比白天响多了,楼上躁动起来,灯一盏一盏亮起,一个接一个从楼上下来。
对门孙航宇家也打开了门,金奶奶披着薄衫,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前,看着警察一个个走进对面,她也朝里张望。
灯一亮起,金奶奶视线直接转到孙子身上,即使埋着头,她也一看就认出那是她的孙子,“航航,你怎么在里面?”
她直直往里走,一位警察伸手拦住她,“老人家,麻烦您出去等。”
金奶奶眼里只有孙子,极快地拨开了警察的手,慌张地跑向孙航宇,待她看清地上王居正的惨样,腿一软,直接扑到孙航宇旁边,“航航,没事吧,啊?”
孙航宇泪流满面,双眼猩红,哆哆嗦嗦抬起头,金奶奶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心疼到说不出话,她把薄衫紧紧裹在孙子身上,不太合身的薄衫被金奶奶死死拽住往中间扯,“乖乖,别怕,奶奶在。”
“我不该答应的。”羊毛卷阿姨一看金奶奶的模样,眼泪也止不住又流下来。
陈献午和江越人一左一右握住阿姨的手,安抚着她。
金奶奶看着孙航宇眼神发直,呆呆傻傻的模样,头皮发胀,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免除孙子所受的伤害,晕眩中听见警察说王居正还活着,她敏捷得像豹子扑过去,抓起地上的碎片就要捅王居正,被两个警察费力拉住。
“这位奶奶,他如果有罪自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您不能把自己搭上,想想您的孙子。”
到底是经历了很多的人民警察,一句话就能让金奶奶停下。
先前拦着金奶奶的那名警察挡住门口乌泱泱好奇探头的人们,“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吧。”
说话时,救护车也赶到,王居正被抬上了救护车。
金奶奶搂着孙子出去时,想到儿媳妇,“乖乖,等一下奶奶,我回去拿手机。”
她回家拿了手机就打给孙航宇的妈妈蒋书,言简意赅地说了大概情况,让她别加班了赶紧去医院,出来时电话刚好打完。
张大爷:“警察同志,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大爷一开口,其余人齐刷刷看着最后出来的警察,等待答案。
“没你们什么事,赶紧回家,别堵在这。”
没得到回答的众人也不放弃,继续在后面跟着,叽里咕噜地猜测情况,直到警车和救护车都走了,他们还聚一堆,你一嘴我一嘴说着,都说得煞有其事。
……
蒋书赶到的时候,孙航宇已经在病房睡下了,婆媳俩守着孙航宇守了一夜。孙航宇他爸在外省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约莫八点多,两个警察来到病房做笔录,家属被请到外面等着。
警察先是询问孙航宇身体状况,之后让他详细描述事情经过。
孙航宇把编好的话慢慢说出来,说到王居正欲行不轨时,警察瞳孔放大难以置信,“你是说他猥亵不成,你就把他打得满脸是血,眼膜受损,还多处骨折?”
孙航宇一顿,眼眶中氲出雾气,凝聚成一小汪水要掉不掉,他在想要不要眨一下眼,把它眨下来。
警察自觉话有不妥,见这学生泫然欲泣,更为后悔:“抱歉,你继续说。”他不经意打量了下孙航宇的细瘦身板,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他想想又补充道:“你很勇敢,真的,不要想太多,你做的很棒。”
孙航宇看着被子上一朵晕开的水花小声道:“平时小小锻炼了一下。”
“哦哦,那不错,是个好习惯。”这位年轻警察不太擅长聊天,干巴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