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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暗藏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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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抚弄柳条,湛蓝色天空边际,团团白云缓慢飘动。清澈池塘红色鲤鱼自由自在游动,水波泛着碎光斑星点。

鱼塘中间的石板上,男人一袭黑衣舞动手中长剑,锋利剑哨划破寂静清晨,也惊动池中小鱼。

妙妙身穿梅红色轻纱,步伐缓慢跨过前厅阁楼台阶,纱尾漫过阶层,闷沉的府邸气息与她身上浓重的香粉像来自不同两个世界的薄雾,被强行按压在同一片土地之上。

看似同类,实则中间永远都存在着一道旁人看不见但却能清晰感觉到的鸿沟。

豆大汗珠缓缓落下,随着他疯狂劲力舞剑的动作甩如鱼塘,一颗颗如同贵如油的春雨,肆意侵略春意。

妙妙一手随意搭在围栏之上,另一手从腰际抽出被香熏过的手帕,眼底噙着意犹未尽的打量,妩媚轻柔地拈着手帕掩住口鼻。

她嗤笑了声,小声道一句“蛮汉”,可眼底却只有不屑和嘲讽般的笑弄。

嫌息声刚落,东侧的台阶传来一阵脚步声。

妙妙余光瞥见来者,赵国公嫡长女——赵世怡。

“姐姐怎这么早就起了?”妙妙欠着柔软身姿,完全没有要毕恭毕敬跟人打招呼的架势。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赵世怡目光嫌弃地扫过妙妙,便即刻转头看向正对准望月庐府邸大门的池塘中间练剑的男子。

她身段笔直如竹,昂起的下巴勾着清冷坚定,如同一朵彻底绽放的荷花。

清晨曦光洒在她浓密扬长的秀发上,染上一捧花瓣尖角的红,和她朱唇的红有一瞬间交错相映。

“今日不过才见第一面,无需装作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赵世怡眼尾含着高傲,“你我虽嫁得同一人,可依你的出身,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与我相提并论的,往后莫要拿风尘之地的称呼唤我‘姐姐’,你我只当做陌生人就好。”

妙妙一手抵在太阳穴,懒懒侧目打量赵世怡,听闻她大段言论,妙妙意味深长挑了下眉。

她刚要开口打算阳奉阴违,余光却注意到池塘中舞剑的男人停了动作。

妙妙懒散望着赵世怡,抿了抿嘴,将嗓口的话咽了回去。

赵世怡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似觉得自己尊贵身份遭到了无视,胸腔蓦然燃起一股邪火。

她嘴角不屑一撇,转过身来与妙妙正面相对,“有话不妨直说!”

妙妙轻咬下唇瓣,洁白齿沿顷刻间染上朱红。

她摇头道,“我没有要说的,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的确不配与高高在上的国公嫡长女说话,这点自知之明,小女子还是心知肚明的。”

妙妙吸了吸鼻子,镇定面容瞬间变得娇柔可怜,连说话声都带了哭腔,“妹妹会谨记姐姐教诲,还望姐姐海涵,莫同妹妹一般见识。”

赵世怡眉心骤然蹙起,眼底的不悦刹时冲出眼眶。她一股火气涌上胸膛,嫌弃又气恼地瞪着面前这个身姿娇软、身上带着股风尘香味的女人,“眼下又无旁人,你何须装作如此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这般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吃瘪憋闷,让她格外恼火。

话音刚落,忽然一道身影从左侧突然而落。

男子一袭黑衣,动作干脆利落飞落在她们二人之间。

商华袍摆瞬地擦过赵世怡的裙摆,像飞鹰粗犷略过纤长柳枝般,女子裙摆左右摇摆,渐而缓慢停下。

妙妙反应灵敏,在商华突然横空出现的瞬间,脚步猝然后撤两步,刚巧躲避开他粗枝大叶似的落脚。

赵世怡一口气提到胸膛,还没缓过神来,目光怔怔望着额头还滴落汗珠的英气男子,甚至忘记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惊吓使得她朱唇微张,半晌也只是吞吞吐吐出一串你。

一大早练剑被人扰了心情不说,还是两个女人,商华生出一肚子邪气,加上身上鞋袜衣衫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衣衫裹在身上实在黏腻,他更是没心思哄人。

他冷眸扫过一旁即使被吓住也依旧昂着高傲下巴的国公女,那姿态叫他想起,他刚入赵仲恒麾下之时,如同他人走狗般没有尊严的日子。

“你既你嫁进望月庐,就要守这府上的规矩,我最厌女人争风吃醋,扰得府上不得安宁。”

他目光落在妙妙身上,眼底的戾气也比前一刻看向赵世怡的目光削减几分。

商华黑眸对着妙妙阴冷如毒舌般的双眼,顿了片刻,他收回目光,垂眸间余光瞥见自己手掌虎口处的刀疤。

一个只不过顶过“妙妙”名字的女人,可他心底却何如也难以将她和两个字拆分开来。

只是名字一致,人终究是两个人。

赵世怡像是恍然从大梦中醒来,眼底的惊愕与不解来不及敛收。

就这样,她与妙妙在商华后颈对上视线。

妙妙眼底赤裸裸的挑衅让她愤懑不已,可商华刹那间的落寞又让她深感自己脚踩一片空气,隐隐之间,一种跌落悬崖的恐惧在她眼前群魔乱舞。

冰凉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眼前的男子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她泪眼婆娑望着他干脆离开的背影,朦胧间看到妙妙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国公府熏染的傲气让她挺直腰杆,铮铮面对面前这个女子的挑衅。

妙妙见状,立即迈步跟上商华,脚步却在赵世怡身边顿住片刻。

她犀利阴眸扫过已然就要走到最底台阶的男人背影,嘴角勾着一抹笃定胜意,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既昨夜爷会先去我房中,郡主如此聪明伶俐,有些话想必也无需我再多说什么了吧?往后安分些,就在阁楼里绣绣手绢摆弄摆弄花,这也是你国公父亲期待的。”

赵世怡眼底的气焰燃得噼里啪啦,她铮铮瞪着妙妙。

妙妙右肩一低,扭着小细腰轻盈地迈过台阶,“大人~,等等我!”

赵世怡站在原地,轻纱袖里白嫩手背上一片青筋。

商华大步流星走进卧房,迅速宽衣解带褪去身上潮湿黑袍,随手丢在桌旁的木椅靠背上。

妙妙姗姗而来,进门后自然将卧房两扇门紧紧合上。

商华散漫掀起眼皮扫她一眼,“习剑之事,仅此一回。”

妙妙顿了顿,随即坐在另一把木椅上,手肘懒懒搭在桌边,“我可从未偷偷摸摸看,我是正大光明看的。”

商华走到木柜前,刚从中取出洁净新衣,手掌心的衣衫就被旁人夺了去。只瞧妙妙两手熟练地拈拎着领口两侧,绕到他身后就要替他披上去。

他一把将衣衫抢回来,利落地披在身上,两臂快而准的穿过袖口。

商华拢理下衣襟,在腰侧打了个活结,“你是什么省油的灯?”

商华嘴角噙着冷漠,黑眸布满寒霜,连同丢在木椅靠背上隐隐冒着热汗气的潮湿黑袍,仿佛都结了冰晶。

妙妙抿了抿嘴,眼角流露出涉世已久的圆滑,“商大人真会说笑,妙妙是美人,是娘子都行,怎会是油灯呢?”

“哼!”商华给自己添了盏茶,一仰而尽,“她毕竟是赵国公嫡长女,当着她的面,你最好谨言慎行些!”

妙妙挑眉,自知无趣地离商华远了几步。

她长长叹息道:“商大人不必说这些话来唬我,她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嫡长女又如何?不还是嫁于了你?你我二人才同属一窝,不过都是赵丞相养的一只狗。”

妙妙嗤笑一声,“怎么?大人在皇城司做官做久了,就当真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了?”

她一字一句说的轻飘飘,可字字句句就像一颗颗钉子般,朝着他心口刺过来。

掌心茶杯骤然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崩裂声。

商华一把将四分五裂的碎茶杯摔在妙妙脚边,他嘴角勾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妙妙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呼吸一顿,轻俏的坐姿眨眼间在微微打颤。妙妙拖着僵硬的身体麻木站了起来,她咬牙切齿,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

她的脖子被男人一把擒住,她的双脚渐渐没了支撑。

良久,她仿佛听到了门拉开的声音。

然后,她才得以恢复呼吸。

又是一夜未合眼,姜恩生悄无声息从衙门后门离开。

街上人潮熙攘,她怔怔走着,仿佛耳边的热闹不复存在。

孙侯爷之子的尸身上,确实沾染了大量的香灰,而且据仵作所说,死亡时间确在两个月之内。寒冷气温加香灰,尸体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叫卖声将她从深虑中拉回现实,姜恩生深吸一口气,望着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

自尸体被抬进停尸房,余大人就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雾渊。她想要宽慰他,起码找到了尸体,可开了口却又说不出话,于是又只好闭上嘴巴,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现在人死了,那下一个会不会是孙侯爷?

姜恩生烦躁地拍了拍脑门,恨不得把头发全都拔光,若是没了发丝压头,人会不会变得更聪明点。

街对面的墙角,一个瞎子光头席地而坐,脚踩两只草鞋,左脚明晃晃露着大拇指,右脚小指夹在缝隙,他正靠着墙昏昏欲睡。

姜恩生抿了抿嘴,步伐坚定地朝他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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