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娴没了面子，扔掉手中的烟，正要抬手发作，却见迎面走来一人，她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到底还是忍下了。
身着黑色长衫的周文礼善意的开口询问，“您好，是孔小姐吧？”
闻声，孔镜翎才松开章碧华，她看着冲自己和蔼打招呼的人，一眼便认了出来，她伸出手，“您好，周先生。”
周文礼是在上海做生意的山东人，也是丰远百货的老板，在上海还与英国人合资开了个银行，他与孔镜翎握了握手，“咱们就不用谈了，直接签吧。”
孔镜翎受宠若惊。
周文礼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章碧华，他冲章碧华微微颔首，说：“孔小姐身边有这样仗义的朋友，就说明孔小姐人品端正，与你做生意，是我的荣幸。”
孔镜翎摇摇头，敛下眸中颜色，“周先生您谬赞，应该是我的荣幸。”
周文礼像个长辈，拍拍孔镜翎的肩膀，说：“你这位朋友喝多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在六国饭店见面，商量这次的合作。”
周文礼慷慨解围，又瞥了眼眼高于顶的段心娴，他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他全力资助军事经费，估计段心娴对他也没什么好脸。
“谢谢您周先生，明天我一定准时赴约。”
章碧华瞬间清醒了，还有这等好事？
孔镜翎再次对周文礼真诚道了谢，扶住章碧华，“我们回去。”
章碧华点点头，看着孔镜翎都有重影了，一会两个人，一会四个人，反正她是晕晕乎乎的，怎么出去的都不清楚，就感觉脚下飘飘的，像在柔软的云彩上，胃里头是贼难受。
章碧华这还没上车，就先吐了，她还知道不能吐在大小姐的车上，也不能让大小姐看见，就去花园边吐了，她胃里头特么的跟火烧一样。章碧华又体会到了当初喝酒穿心的时候。可她不后悔。
孔镜翎打开车门的人又关上了，她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孔镜翎身旁，递去一方帕子，紧皱的眉头担心极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章碧华的后背。
章碧华刚想说声谢，一看是大小姐，忙跑了老远，哦天呐！她怎么能让大小姐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谢谢你。”
孔镜翎的声音被温热的风儿吹进了章碧华的耳朵里，她听的清楚，也心窝子温暖，但她只是说：“作为大小姐的老妈子，应该的。不能让大小姐受欺负。”
孔镜翎“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安慰。她从来都是不会安慰别人的，她甚至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大都会歌舞厅依然星火辉煌，段心娴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走到周文礼面前，礼貌唤道：“周叔叔。”
周文礼微微笑了下，客气又疏离，“几年不见，心娴又长高了。越发漂亮了。”
段心娴的唇角勾起恰好的弧度，“周叔叔您客气了。”
“你们玩高兴，我先回了。”
“周叔叔您慢走。”
看着周文礼在几人的簇拥下离开，段心娴的眼神慢慢冷下来，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名穿着军装的男子快步上前，在段心娴面前俯下身子，“三小姐请吩咐。”
“去四合院。”
“是去东二少那里吗？”
段心娴不高兴的呵道：“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多嘴？”
她将烧红的烟头摁在那名警卫员的手背上，警卫员不敢喊疼，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背被烧的通红。
等到段心娴气出了，她才松开手，那烟头也灭了。
警卫员又给段心娴披上外衣，还是那么的毕恭毕敬，“三小姐注意脚下。”
军车行驶，在东直门的胡同里停下，段心娴拿上手包，取出一根烟来，擦着洋火点燃，在警卫员的跟随保护下，来到一处四合院前。四合院的大门是广梁大门，房梁露在外头，所以称广梁门。且这种大门在风水上有讲究，是敛财的。东家是做生意的，做的是最敛财的鸦片、妓.院的生意。
段心娴叩了叩门，一会，里头的人把门打开了，是个五十几的老头，是四合院的管家，他“哎呦”了一声，忙阿谀奉承着：“三小姐，您来了，快里头请，二少爷要是知道你今天过来，可是要高兴坏了。”
段心娴“嗯”了声，略带鼻音，她吸了一口烟，根本不需要管家的带领，轻车熟路的去了东明的房间。
“心娴，你来了！”
东明张开怀抱，给了段心娴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嗅着段心娴发丝的香味，将人拦腰抱起，扔进了床上，他着急的解着扣子，一只手在美好的身体上抚摸。
东明是东霖的二哥，他生的好看精致，人也风流，是北平有名的花花公子，女伴可以说每晚都换，但是，他对段心娴却有着别样的感情，只是没有那么深。
同样，段心娴也不在意他搞过多少女人，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各取所需。
仅此而已。
完事后，段心娴点了一根烟，东明从烟盒里取了一根，叼在嘴上，俊朗的面容靠近段心娴唇上的烟，他吸了一口，烟着了。
段心娴沙哑的声音问：“听说你爸爸要去孔家提亲了？”
“可不是嘛。”
东明夹着烟，枕着胳膊向后仰倒，一团烟雾在他脸上晕开，他说：“给我大哥。”
他弹弹烟灰，又抱住段心娴，看似难舍难分，他修长的手勾起段心娴的发丝，撒娇的说：“你知道的，我大哥文质彬彬的，又是个生意人，孔家素来对女婿挑剔，四个女儿没一个嫁人的。我爸爸都上门好几次了，这次我估计悬。”
他又问：“怎么啦？你今天碰着她了？”
段心娴掀开被子，赤身裸体的走向酒柜，她开了瓶就往下咽，有酒在下巴滑落，她的眸子晦暗不明，“是碰着了。这些年，她的变化很大。我差点都认不出她了。”
东明也从床上起来，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摸摸她平坦光滑的小腹，咬了咬她的耳朵，暧昧的说：“她呀，如今手段太狠了，我爸爸都还说呢。咱们以后，还是少得罪她了。明天他们要去季家打羽毛球，你去不去？”
“没劲儿。”
段心娴摆摆手。
东明亲亲段心娴的脖子，像惩罚似的轻轻咬着，“好多人呢，你不是爱热闹吗？打完羽毛球，还有派对呢。你确定不去？”
“这个可以去。”
东明又亲亲她的脸，“那说定了。我叫人给你拿衣服过来了，你今天穿的明天不方便。磕着碰着了我可要心疼。”
段心娴转过身看他，指腹摩挲着东明的下唇，她笑的娇媚，“贫嘴。”
东明觉得浑身又热起来，他拿过段心娴手中的酒瓶，将人压在沙发上，又来了一次。
外头的天已经很深了，孔镜翎将章碧华送回房间，出了一身汗，又吩咐前头的老妈子煮了醒酒粥。她看着章碧华东倒西歪，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却嘴里喊着还要伺候她。
她无奈摇摇头，按住她的肩膀，叫她坐下。
章碧华不听话，忽然又记起了什么来，冲到了书桌前，她慌忙的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哪怕是醉了，日记还要写！
孔镜翎走过去问：“你这是做什么？”
“写日记。”
“写日记？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嗯嗯！”章碧华点头如捣蒜，脑子里已经乱了，她还一边念一边写，“今天大小姐不高兴，特别不高兴！六月十六日！哼！都怪那些臭三八！”
孔镜翎看着章碧华认真的模样，她的心揪了揪，俯下身拍拍章碧华的后背，“你醉了，去睡吧。”
她的声音难得的温柔，章碧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受用的很，那两只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红。她抬眸看着孔镜翎，像小孩子样的点点头，“我这就去休息，你别担心啦。我会乖乖睡觉的。”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促使着孔镜翎，她揉揉章碧华脑袋，“嗯，乖。”
孔镜翎没回房间去，照顾了章碧华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回了自个儿房间。她回了房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十点多了，章碧华才从床上醒来，她眨眨眼，看着头顶水晶的吊灯。昨晚的回忆破破烂烂，在章碧华的脑中浮现，还有些事章碧华实在想不起来了。她断片了，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只记得她吐吐吐，骂骂骂。还有大小姐、大小姐好像照顾了她一晚上？！
章碧华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又看一眼手表，十点多了，哦买噶！她这个老妈子太不合格了，都十点多了，怎么还敢赖床的？也不是周末，她也没假，怎么敢的？大小姐会不会生气了？她昨晚没吐大小姐一身吧？越想章碧华心里头越着急。简单洗漱了下，换了身衣服就着急忙慌的往孔镜翎的房间去。
她敲开房门，见着孔镜翎，很是心虚的把头低下头，软声问：“大小姐，我今天睡过头了，实在不好意思，您可有什么吩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