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昨日如出一辙。
进了门,赵月儿就满心欢喜地四下寻找赵绯。但她还是失望了,赵绯仍是未有归还府上。
这一次,赵月儿脸上直接就挂不住了,豆子大小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鲁夫子嫌她娇气,从旁骂了几句。赵月儿愈发委屈,哭得更凶了。
林雪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哄哭闹的小孩。
好在其他人有经验,都上前哄。各显其能,围着哄了好久才止了哭。
连饭也没吃,赵月儿抽搭着,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去。
鲁夫子可不管那些,先吃了个满饱。而后也回了赵月儿的小院。
饭桌上,林雪奴哪儿还有心思用饭呢?
她心下好不埋怨赵绯,如何是回了长安,却能忍得下心不去见赵月儿呢?那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啊。
勉强吃了些。放下碗筷,她让素心将老家的厨子喊来。
再晚些,月落树梢,蝉鸣阵阵。
书房里,赵月儿还在灯下习字。
一遍遍地临摹,赵月儿对待文学馆的每日的课业都很认真、用心。
一旁的卧榻上,鲁夫子仰面酣睡。
她也没啥睡姿睡态,四仰八叉摊成个“大”字来。
门外传来声响,有人敲门。
放下笔,赵月儿从凳子上挪到地上来。
虽是着急去应门,但凳子于她而言还是有点高,她只敢慢慢地退下来,只怕太过心急要跌跟头。
下来后,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林雪奴和素心二女立在门口,素心的手里提了一个食盒。
“嫂嫂???”赵月儿惊喜道。
转而捂住嘴,她往里面指了指。
做了“嘘”的动作,赵月儿小声地道:“鲁夫子睡着啦。”
林雪奴点头,有样学样,也跟着赵月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蹑手蹑脚地从书房出来,赵月儿把门轻轻合上。
她的个子还不够高,摸不到门把手。小院的各屋门上都栓了两个锦环,垂下来,刚刚好让她拉着开门关门。
林雪奴了然,这些锦环当是为了赵月儿开门、关门而准备的了。
赵月儿走在前面带路,招招小手,示意林雪奴和素心快跟上。
路上回头几次,生怕林雪奴二人掉队。直到回到寝室门口了,才放心。
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月儿请嫂嫂和素心姐姐到屋里坐坐,嫂嫂和姐姐别嫌弃。”
“好。”林雪奴与素心皆点头笑笑。
三人推门入屋。
那边,鲁夫子翻了个身,絮叨道:“这个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打了个哈欠,她接着睡觉。
进了赵月儿的寝室,素心将手上的食盒先放到案上。
在她准备去找灯的时候,那边赵月儿已是点了灯,执着过来了。
素心忙接了过来,放到案上。心道,这些功夫当是下人来做才是,哪有让主人家自己动手的道理呢?更何况,还是个年岁这样小的孩童。素心很不解,为何赵月儿的小院里见不到一个下人。
“嫂嫂请坐。”赵月儿奶声奶气地向林雪奴请道。
她则走到对面去,试图爬到凳子上去。
林雪奴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素心便去帮忙。
“谢谢素心姐姐。”即便借了素心的搀扶,还是费了些力气方爬到凳子上。赵月儿谢过素心的帮忙。
看她一副小大人形容,完全不似方得几岁的孩童,林雪奴心底愈发地怜爱这个小妹妹。她与素心一样,也是惊讶于赵月儿的饮食起居竟然全无旁人看管。这委实是令人费解。
待赵月儿坐定了,笑盈盈地看林雪奴。
问说:“嫂嫂来找月儿,何事?”
林雪奴尚且还未习惯被她如此称呼,脸蛋红了红。
“倒是无甚么重要的事。我见月儿未用晚饭,担心你夜里要饿肚子。让后厨蒸了些江南的小菜、点心来,多少用些吧。”
二人说话间,素心从食盒下面抽出一个托盘来。再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炖盅、一盘点心放到托盘上。
她将这些移至赵月儿面前。
小炖盅的盖子掀开,温热的白气升腾,肉香飘飘。
盯着炖盅,赵月儿咽了咽。再去瞧一旁那盘小点心,几块白糯糯、软蓬蓬的糕点摆在盘里,闻上去也是香喷喷的。
“这些是什么呀?又香又好看。”
“这是牛肉笋尖汤,这是白糖酸枣糕。二者都有开胃生津的功效,月儿尝尝。”林雪奴一一介绍,浅笑回道。
赵月儿点点头,执起一旁的小勺,吃了起来。
林雪奴见她吃得很香,心中也是欢喜。
没一会,汤喝光了,点心也都吃了。赵月儿吃了个大饱,小肚子鼓鼓的。
“谢谢嫂嫂。真好吃。”
“月儿客气了。小院里怎地不见其他人?月儿年岁还小,生活上没有个得力的人从旁照顾、帮衬,怕是不甚方便。”
“其他人?其他人是谁呀?”赵月儿没有听懂林雪奴的问题。从她明事起,贴身监管她的就只有鲁夫子一个人。
未等林雪奴解释,素心从旁道:“就像我这样的贴身丫鬟,或者婆子?”
“哦哦。绯哥哥教导月儿,月儿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去做,不可仰仗他人。不然,万一哪一日大家都不在了,剩下月儿一个人,月儿要是不会穿衣,不会吃饭,那可就惨了。”
林雪奴主仆二人互相看了看。素心倒是觉得赵绯这话说得古怪极了。什么叫万一哪一天大家都不在了?听起来好不吉利。
林雪奴的心思却是在疼惜这对命途多舛的兄妹二人。是啊,世事无常,诡谲多变。多年前,谁也不曾想过,风光无限的赵将军一家至于一夜之间就只剩下了这一大一小两个孤苦的人儿了。
轻叹了声,林雪奴道:“以后月儿凡是有需要我二人的时候,需要大家伙的时候,只管提便是了,莫要见外。”
赵月儿欢喜地点头,高兴得扭了扭上身。
其后聊了些闲话,林雪奴与素心方离开。
送走了她俩,赵月儿蹑手蹑脚地重新回到书房准备继续习字。
榻上的鲁夫子人已不在书房了。
赵月儿只当她是方才醒了,回房去睡了。
于是一个人继续习字。
房顶上,鲁鲁死死地扭着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直至那人最后不再挣扎,才将他松开。
她起身来。
拍了拍手,冲着躺在她脚边的几具尸体道:“真是一群可恶的臭虫,扰了老身的清梦。不过好在,没有打扰到死丫头习字。如此,不枉老身赏你们一个痛快。”
拎起一具尸体,她飞身离去。
月朗星稀,暗夜过半。
寒松楼里觥筹交错,歌舞翩翩。
九州内的诗人才子,文人雅士皆汇集此处。
文墨飞扬,如流光四溢。
斗酒诗篇,似大江奔腾。
楼高九层,除去主人家所用的第九层,旁的人最高可至八层,是有才高八斗之意。
第九层也不叫第九层,为了避忌至高之数“九”,故只自称“林间”。
凭借轻功,鲁夫子乘风而上。
到了最高处,自一个窗户探入了林间的一处小屋。
那间屋子的尽头乃是寒松楼楼主赫连万华的寝室。
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和熏香味道。
鲁夫子嫌弃地在鼻子前扫了扫,她自来不喜欢赫连这里的香味。
屏风后,一个妩媚的身姿若隐若现。
一个女子似坐在一席大床的床沿上,床上好像还躺了一个人。
鲁夫子往屋内走去。越过大屏风后,前方还有数道屏风隔档。她不愿意再往里面走,实在是太香了。
将提来的尸体扔到地上。
鲁夫子气愤地道:“亏你二人还有空在这里卿卿我我?!臭虫们都爬到月儿的屋顶上去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言辞之中,是十分的不满。
女子轻笑,回道:“鲁夫子当真说笑了。大人受了些小伤,方留在我这寒松楼里治疗休养。怎地要说我二人,是在‘卿卿我我’了?”
“嘿!我说赫连,也别跟老身藏着掖着的了,你对赵绯的那点小心思,只要不是眼瞎的,谁能看不出来啊?可别说老身我多管闲事,这次回来,他可是带着未过门的媳妇一并回来的,还说皇帝也给赐了婚。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老身奉劝你啊,最好早作些打算。不然等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时候且瞧你难受吧。”
“多谢鲁夫子提醒。”
被唤作“赫连”的女人,正是寒松楼的楼主赫连万华。
她依旧轻笑,回道“我的事,还是不劳夫子费心了。白日宫里传来了消息,缉捕‘夜枭’一事,已是从京畿府衙门的手上,转给了司徒麟将军。加上大人已然归还长安,相信此事很快就会得到解决。在此之前,赵府上下的护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月儿的护卫,望夫子多多费心了。”
“司徒麟?嘿,竟是让统领金吾卫的司徒麟去亲自侦办‘夜枭’一案?看来啊,皇帝是当真要动些真格的了。老身这里自是不用你说,月儿那老身定是护她周全。至于旁的人,自求多福吧,老身可是管得那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