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老板！你看到今天早上的头条没？”
岳宸背着双肩包走向事务所，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什么头条？”躺在椅子上的方知年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一向丧气的脸今天格外苍白。
“就是变装大盗偷走宝石皇冠的新闻，上面说他已经逃出国界了。”扮的还是初音未来，看不出他的涉猎范围挺广。
岳宸正为自己没有杀人的事实兴奋着，看到方知年一脸菜色，他瞬间耷拉下眉毛担忧地问道：“老板你没事吧？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昨天不是受伤了吗？”
“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碍。”方知年双手抱胸，看起来跟平时无异。
“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岳宸回想起他那血呼刺啦的伤口，始终放心不下。
“不去，我没有医保，更没有钱。”方知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谁说你没钱？”
说到“钱”，触发了岳宸的关键字。
“看，这是武家给的委托费——足足有三万块呢！”他从双肩包里掏出来三叠封装好的现金，一脸豪横地砸在桌上。
“有钱也不能去，讨债公司会顺着我的就诊记录找到我的。”
方知年抬眸瞥了一眼红彤彤的票子，没有动。
“不如这样，你刷我的医保卡总行了吧？”岳宸馊主意频出。
“懒得去，死不了。”方知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继续闭目养神。
“老板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讳疾忌医呢？”
岳宸刚想发力给他洗洗脑，方知年倏地岔开话题问道：“对了，我的装备道具呢，带回来没有？”
“带回来了，还有你的武器。”
岳宸将没用完的符纸和那本旧书从背包里倒出来，顺便将身上背着的桃木剑卸下。
“那就好，这些都是我师父的遗物。”方知年默默松了口气。
“看起来还挺像回事的，尤其是这把剑，拿在手里有种亲切的感觉，特别顺手。”岳宸说着，双手握剑挥舞起来。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两招。”
方知年冲岳宸伸出手接过剑，起身随手施展两招，恍惚间仿佛有一道金光从桃木剑剑风中闪出。
“诶？刚刚那个是什么？！”岳宸惊讶地喊道。
“哦，这把剑的特效，唬人用的。”方知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特……特效。”岳宸嘴角抽搐两下，他险些以为老板真的会点什么呢。
“嗯，你以为呢？只要挥舞的速度和力道足够，自动触发。你要是喜欢，这把剑送给你，你多练练没准就能看到。”方知年说完将剑抛给岳宸。
“真的假的？”岳宸接过桃木剑，如获至宝般抚摸着。
要不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呢，不管多大年纪，给根形状完美的木棍他们都能玩半天，更别提带特效的桃木剑了。
从那之后，岳宸除了接委托，有事没事就拿着桃木剑挥来挥去，顺便手动配上“欻欻欻”的音效。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眼看着暑假即将接近尾声，岳宸和方知年的赌约也快到期了。
按照约定，岳宸没能在两个月的兼职期里成功证明有鬼的存在，他理应恭恭敬敬地给方知年低头认错，但他一想到老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认输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在门口左右踱步了半天，好不容易咬紧牙关准备一股脑说完就润，进门却发现方知年躺在椅子上，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没了生气。
“老板？你没事吧老板！”
他连忙冲上去探他的鼻息，没气儿。
“老板！你不要死啊老板！冷静点，岳宸，冷静，救护车、我现在就叫救护车……”岳宸哆嗦着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
“你在鬼叫什么？”方知年缓缓睁眼，伸手按掉他的手机。
“老板你没死啊？”岳宸喜出望外。
“怎么，你巴不得我死呢？”方知年白了他一眼，吃力地撑起身子。
“哪儿有！”岳宸矢口否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老板的身体状态似乎越来越差了。
“老板你真的不去医院看看吗，你的脸色好难看。”岳宸的眉头紧蹙。
“无妨。”方知年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可是你再这样下去……”
岳宸不死心，还想继续游说，方知年出言打断了他：“怎么了，怕我死了变成鬼缠着你？”
“神经，这世上哪儿来的鬼？”
岳宸嫌他的话晦气，激动之下真心话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捂住嘴，已然来不及了。
“呃，那个……”
他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向方知年，不敢揣测死老板会怎么借题发挥编排自己。
谁想方知年微微一笑，不但没有冷嘲热讽，反而半开玩笑地对岳宸说道：“如果有呢，如果我变成鬼希望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你会做吗？”
“你先说什么愿望，空头支票谁敢接啊。”岳宸只当他在假设，顺着他的话说道。
“揪出变装大盗，替我报仇。”方知年道。
“不做。”岳宸回答得斩钉截铁。
方知年给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他这才解释道：“打不过啊，老板，你都打不过他，你还指望我去送死？”
“说得也是。”方知年垂眸笑了。
“如果有朝一日，你有这个能力的话，能帮就帮一下吧，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人。”他说着说着，皱眉揶揄道：“但凡有点别的路子，也不会来求你。”
“那肯定，你等我练成了太极剑法，我第一时间替你报仇雪恨。”岳宸豪迈地拍着胸脯承诺。
“看着不太像能指望上的样子。”方知年斜着眼，用一贯刁钻毒舌的语气辣评道。
“不信你等着！”岳宸不服气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好，我等着。”方知年边说边揉着眼睛，似乎抵挡不住倦意了。
“把我把门带上，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好，我先回去了。”岳宸顺从地合上门。
从事务所离开，岳宸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搜索起了最近的药房。
他怀疑老板的伤一直没好，这死骗子嘴又跟上了锁一样半点不肯往外吐，他还是买点药上去替他重新包扎一下吧。
嗨，这事务所没他早晚得散！
买完药的岳宸刚返回事务所，就看到了门口阵仗极大的一群人将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不好意思，让一让，麻烦让我进去。”
岳宸挤过重重人群钻入内圈，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老熟人，杨老板。
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戴着安全帽坐在一辆重型挖掘机上，凶神恶煞地冲站成一排的住户说道：“老子告诉你们，今天这楼老子拆定了，玉皇大帝来都不好使！”
“你疯了！破坏国家历史建筑，这罪责你担得起吗？”蒋老爷子还没说话，蒋叔忍不住怒吼道。
“呵，先不说你们这还不算呢，就算事后真的批下来，我咨询过律师，三到十年有期徒刑。到时候老子找个好点的律师，只要认错态度端正，三年换1200万，值得很！”杨老板嗤笑道。
“你、你这是知法犯法。”蒋老爷子怒斥道。
“知什么法，犯什么法？要不是你们这群钉子户不肯走，这破楼八百年前就该拆了！”杨老板对着众人一顿冷嘲热讽。
“你！”蒋老爷子被气得不轻，颤着手对儿子说道：“小何、快叫小何来。”
“别叫了，何主编今天有活动出差去了，不在省内。”
杨老板早就把何京羲的行程打听清楚了，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当着所有人的面操纵起挖掘机准备强行破坏墙体。
“住手！”岳宸见状高喊一声冲到起重机前，怒骂道：“你是不是有病？我老板还在里面！你敢动手试试，我告你故意杀人！”
“你少来这套，我刚才就派人挨家挨户查看过了，所有的活人都站这儿呢，里头根本没人。”杨老板点了根烟，他对今天的拆迁势在必得。
“我说了有就是有！不信你跟我上去看！”岳宸与他大声争执，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准备破墙的动作。
“看什么看，就算有人在里面，一会儿有动静了自己会出来的。”杨老板冷笑道。
说话间，高高举起的机械臂已经朝着墙的方向伸去。
岳宸急得快要疯了，他一眼在人群中找到扫地的大爷，激动地冲他喊道：“大爷，快过来帮忙，我们一起联手制止他啊！”
大爷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眸微红，默不作声。
岳宸眼见别人都靠不上，咬了咬牙，自己徒手准备往挖掘机上爬。
“你给我下来！”
他疯狂的举动引来周围人的一片尖叫：“小伙子，危险啊！”
“臭小子快放手！你不要命了吗！”
为了甩开岳宸，杨老板不得不控制着挖掘机左右摇摆，然而岳宸就是死死地扒着车体不放。
“小伙子！放手吧！你这样会没命的呀！”围观群众冲他大喊。
然而岳宸就是咬破了嘴唇都不肯撒手。
可惜人的体能始终是有限的，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岳宸逐渐就觉得自己的小臂快失去知觉抓不住了。
他一个踉跄从车厢跌落，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
“小伙子没事吧？”热心阿姨跑上来关心。
岳宸顾不上自己，他只知道方知年还在房间里，他不能让杨老板动房子。
“你休想——”
岳宸扶着阿姨的肩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巷子口，一个陌生面孔的小伙子挤开人群冲了进来。
“都别吵了！审批结果下来了！桂山市译制厂旧址已经成功获批最新历史保护建筑，红头文件在这里！”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文件，信纸的抬头赫然印着官方专用红字。
“老天爷啊，这是真的吗？”蒋老爷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乎喜极而泣。
“当然是真的，文件是刚下来的，还新鲜着呢。”小伙子得意地说道。
“方便问一下，您是？”蒋叔迟疑地问道。
“哦，是何主编派我来的，他今天有活动出省了，临时让我跑下腿。”小伙子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周遭欢呼声不绝于耳，岳宸也被阿姨抱了个满怀，众人都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等他们回过神寻找杨老板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弃车跑了，只有挖掘机孤零零地留在门口。
岳宸撇了撇嘴，没能看到杨老板当场吃瘪的样子有点可惜，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药给老板送上去，再跟他鼓吹一下自己刚才的英勇事迹。
得意地哼着歌，岳宸一把推开事务所的门。
“老板，你不知道刚才——”
话说到一半，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老板？”他往里走，在窄小的房间里到处寻找方知年的身影。
房间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