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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九章·阿霜和业力之种(女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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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之后便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了。

青霄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视线。

可是眼前早已不再是神鬼界山了!

这里没有喷薄的火山、没有飒沓落叶的梧桐树、更没有挥着火红双翼的朱雀神兽和与她一起被烈火灼烧的谭敬晨。

什么都没有,除了······

除了一间破败的小房子,躺在草席上熟睡的女孩和房门外窃窃私语的夫妻。

眼前的场景明明与自己现在的生活是那么格格不入,可不知是因为自己记性太好,还是此情此景太过难以忘怀,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千五百多年,竟还如此清晰。

那是她还未成神之时,是她还只是人间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孩童之时。

不,也不算普通了。

她记得这一幕——

住在北境严寒之地的人们,守着冬雪融化的河流,过着艰苦的生活。自己就是在这个上游的小部落中出生的。

她出生时,父母还是很开心的,可是渐渐的,事情就变了。

三岁还未长出头发的女孩,面对同部落中其他孩子们的嘲笑戏弄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她的阿爹阿娘起初十分着急,甚至为了她,跨过厚重的积雪去到其他部落寻找大夫。可是又过了四五年,父母便不着急了,也不再为她找大夫了。

因为女孩长出了头发,只不过是一头银白色的发。

部落中的小孩子们更加开心了,他们有了更好的玩笑对象。

她始终记得,自己一直是没有名字的,她叫什么,完全取决于当天遇到的小孩子脾气好坏、心情如何。

好一些的,会叫她:雪女、白毛丫头;情况差一些了,他们就叫她:白魔怪、报丧女。

更多的时候,连同部落的大人们也会这么叫她:雪丫头。

雪丫头是不能去读书的,会吓到我们家孩子。

雪丫头就别去祭典了吧?万一惊扰了神明和祖宗怎么办?

雪丫头以后怕是难许人家,你们两口子要早做打算啊!

······

青霄恍惚间觉得自己在流泪,可这真是奇怪的事,明明过去那么久了,大概有千百年了,怎么再见这一幕幕景象,还是会哭呢?她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十二岁生辰还是来了。

可她只能看着往事如流水匆匆,却无法改变——

十二岁那年冬天,雪一整夜一整夜地下,一些地势低的人家羊圈垮了,一些穷苦人家的房梁塌了,整个部落都不好过。到了春天,人们更加惊恐地发现,由于冬雪太过,导致河水猛涨,大有汛涝之象。

部落首领实在找不到治理之法,只好求助神明。

他从河对岸请来了三位巫师,他们在部落间咿咿呀呀地念着咒语,十分巧合的是,在这个祝祷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浆洗衣服的雪丫头。

青霄就这么浑身战栗地看着领头的大巫抬手指向自己,对首领说:

“雪女不祥,有悖神明,投水逐之,以慰上天。”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部落有这么多户人家,他们每一个人都好像和她很熟络,围着她寒暄来寒暄去,可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意思:

雪丫头,为了我们大家,委屈你了。

再然后······

青霄随着记忆中的场景移动脚步,她看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形祭台,满头白发的自己被绑在中心,看着巫师们围着她念念有词,看着台下人们俯首跪拜。

那些人里有高高在上的首领、平日里欺负她的同龄小孩,还有她的阿爹阿娘。

她看到被绑缚住手脚的自己缓缓闭上眼睛,巫师们将她装进木桶,又在她身边塞满了石块,然后抛进了那条部落的母亲河。

早春初融的河水冰凉刺骨,大大小小的碎冰块灌进桶里,如刀般隔着她的肌/肤,让她生生疼出了眼泪。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会在水中窒息。相反,她每一次呼吸,都会让自己的头发变黑一点儿。

就这样漂了不知多久,她感到自己被人重重地拉了一把,又猛地摔在了地上。

等再睁开眼,才发现身边放着一个“噼啪”作响的暖炉,在黑暗中待久了,连微弱的烛光都是刺眼的,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这好像是在木头棚子之内,自己的头发只剩发梢还有些隐约可见的白色了。

棚里还有两个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

佝偻着背的老渔夫说,自己是在打渔时发现她的,问她是不是从上游来?叫什么名字?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在木桶里?

青霄站在烛光之下,看向十二岁的自己,发觉竟然已经找不出什么和现在的自己相似的痕迹。

她看着自己在每一个问题之后都轻轻地摇头,却连只言片语都讲不出来。

最后,老阿婆叹着气对女孩说:

“我们是在霜桂树的树干底下发现你的,那树的树根长进了水里,正好拦住了你在的那个木桶,想来是上天的旨意。你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那就用这棵树做你的名字吧?我们叫你阿霜可以吗?”

阿霜,那是她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名字。

不是为了嘲弄,而是为了纪念她的重生。

此后十年,她在人间最后的十年,阿霜这个名字始终伴随她左右。陪着她为两位老人守孝送终,陪着她于荒山修道,陪着她行走万里扶世济困。

陪着她又一次见证了人心的异变——

青霄陪着二十二岁的女孩向前走着,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了那座瘟疫横行的孤城。

那是一座已经被所属的王朝抛弃的孤城,不论流民还是寻常百姓,都要在这座楼门紧闭的围城里,等待无常的召唤。

长发已全部变回银白的少女根据梦中的指引来到这里,支起了一处义诊的摊位,一日不歇地为城中人找寻着生存的希望。

可是严冬很快来了,严寒萧索带着初雪将孤城的天空渲染成了压抑的黑色,一阵冬风嚣张地刮过,将少女的兜帽吹掉,露出了那浪花般没有杂质的白发。

惊慌失措再一次在人群中弥漫开来,青霄带着苦涩的微笑见证了相似的场景出现。

当然,也还是有所不同的。

虽然同是圆形的祭台和被缚的自己,但台下的人们不再是跪拜祈祷,而是怒目圆睁。

奇怪的是,直到此刻,青霄作为一个旁观者,才终于听清了当时祭台下的人们在喊些什么:

“妖女”、“灾星”、“就是你带来了瘟疫”、“烧死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自己死期将至,可不管是观望着的神女,还是那时的人类少女阿霜,竟然都笑了起来。

石块、木柴、甚至利器,一样样砸来,将她砸得满是伤痕,让她几乎痛得不能呼吸,这痛感似乎与万箭穿心也没什么区别。

和那时沉没于河底时一样,每当她即将窒息时,她的白发就会变黑一点,让她迎着万般伤害依然没有耗尽蓬勃的生命力。

可与那时不同的是,当她的头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彻底的黑色,恐惧的人群在她脚下点起了火把,这一次,她已经没有白发可以用来留住生的气息了。

青霄看着自己的魂魄飘飘荡荡,在幽深的冥河岸边醒来,走过奈何桥,踏过黄泉路,来到判官面前。

再然后,她眼前一阵发白,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一直在向上挣扎。

这一次再睁眼,看到的便是一扇巍峨庄严的石门和满天云海了,等待在门前的神官一边引领着她,一边为她介绍神界的规则,直走到一座大帐前停下脚步,回身说:

“仙子,根据神源之树的指引,您将由冬神玄冥带领,他将给予您一个神位。”

话音刚落,神官便原地消失了。

她看到衣衫破烂但背脊笔直的少女掀开了大帐的帘子,走进了冬神的大殿。

主位上的神明竟意外的和善,柔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和十二岁的自己不同,二十二岁的少女回答:

“阿霜。”

“阿霜?”

冬神玄冥微微一怔,才点着头说:

“神源之树果然不会错的。我这里需要一位司霜雪的神女,根据神源之树的指引,应称为‘青霄玉女’,那么你以后便是霜雪女神青霄了,可好?”

青霄看到自己沉默良久,又听到自己说:

“好。”

再往后的千百年,她是怎么游走于六界之间,依循天命轮回之理,拨动七弦琴,为天地布霜降雪的,都好似浮光掠影,一桩桩一件件都从她眼前走过,却看不分明。

直到那一年七月十五的夜晚,妖界北端罕见地需要在未入秋时下一场雪······

青霄看着面前的自己,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

自己就是从这天起开始怕鬼的!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连忙低头找寻着冥界和魔域的方向,终于在劫火地狱的角落,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那是劫火地域的西北角,一片无光而隐秘的地带,六界大战后被流放了近两百年的魔怪聚集在那里,往面前的容器中放入什么东西。

她努力地越过重重浓烟黑暗,仔细辨认着那个角落正在发生的事。

她眼睁睁看着魔怪们剖开传说中的“穷奇”和“梼杌”的胸膛,从中取出他们的心脏,分别放进两个个容器中,又用劫火地域的烈焰进行着炼化。

青霄借着呼啸而来的风分辨着那些魔怪的话,十分胆寒地听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将四凶炼化为四枚“业力之种”,借着四时之神单独现身时打入他们体内,以此操控他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借他们的手为祸六界,制造更多的怨灵,来为魔怪们提供养料。

这些魔怪们听说今日妖界有异象,夏神祝融与冬神玄冥将同时现身芜芷江和孤亭山,这对他们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孤亭山······

那么这两枚被命名为“贪婪”和“恐惧”的业力之种,实际上到底给了谁,简直是再清晰明了不过了。

她就这样看着当年的自己走向孤亭山,在一处悬崖边救下一只刚刚出世的小毕方,还没来得及为它找个遮风挡雨的小窝,就被数百魔怪拖进暗处。

业力之种打入心脏时,上古凶兽在自己体内嘶吼拉扯的痛感穿过千年时光与重重幻象,依旧能使青霄感同身受地冒出一身冷汗。

前所未有的疼痛让她全身麻痹,呼吸暂停,几乎觉得自己熬不过那个雪夜。

她抬起头,下着雪的天空意外晴朗,星海与月光轻抚在身上,不一会儿就让她眼前一阵白光。

她浑身颤抖地睁开眼,朱雀的鸣叫在耳边高响,令人头痛欲裂。她看到谭敬晨护在自己身前,见她醒来,才带着笑意缓缓抬起手指,向前点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神奇地与朱雀换了位置,夹在两者中间的小星君猛然向后仰,从空中直直落了下去,露出身后被斗转星移结界缚住的朱雀。

青霄顿时心领神会地精神一振,挥出了两条寒冰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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